王家出孝子散文

19xx年,剛過完86壽辰的爺爺離開了人間。

好長一段時間,家裡人都沉浸在思念中。特別是我+爺爺,蹲在樹下抱頭哭啼;看到爺爺在世時修路鋪的石頭,也想起爺爺,站在路上掉淚;看到爺爺在世時開耕的荒地又會想起爺爺,不由自主的在地里來回走動,淚流滿面。母親埋怨父親:“誰家都死人。老人走了我們還得要過日子,每天以淚洗面,把身體搞垮了日子還如何過?”父親總是說:“不由人吶。”訴說中,又淚流臉面。

爺爺死後兩年中,父親因思念爺爺鬧了兩次大病,臉色也蒼老了許多。

我也非常懷念爺爺。由於我在城裡工作,爺爺病故後很長一段時間家裡才告訴我。我驅車回家,跪在爺爺墳前著著實實地大哭了一場。回到城裡,半年時間心裡總是沉甸甸的,每閒下來,都會想起爺爺那慈祥和藹的面孔,往事歷歷在目。

爺爺弟兄三人,排行老大。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在我七、八歲時老奶奶還活著。老奶奶在爺爺弟兄三人家輪流居住、生活。老奶奶過八十大壽的時候,爺爺和二爺爺、三爺爺說:“老母親老了,你們各家孩子小,生活條件差,以後老母親就在我們家生活吧。”這樣,老奶奶從80歲到83歲去世前的這三年,都是在爺爺家生活的。

那個年代,多數人家生活都很困難,尤其是在山區農村更是如此。那時候人們能夠吃到玉米面摻野菜的窩頭就算不錯了,鍋里煮的菜只放把鹽,沒有半點油花,全家人經常是半飢半飽。

一個秋天,爺爺為了能省些口糧,到離我們村有20里地遠的“乾石溝村”給公家修路去了。記得那是八月十五,工地上為民工改善生活殺了一頭豬。晚飯時,工地民工都分到一勺紅燒肉。爺爺碗裡也分到一勺豬肉,但他想起了家裡一年沒吃到肉星的老母親,放進嘴裡的一小塊肉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他悄悄從莊稼地里摘了幾片蓖麻葉子把碗裡的豬肉包好揣在懷裡連夜返回家。當時老奶奶已經睡下了,爺爺把豬肉倒進碗裡,拿了一雙筷子遞給了睡在被窩的老奶奶。在煤油燈下,爺爺看著老奶奶吃肉,老奶奶用筷子夾了一塊肉送到爺爺嘴邊:“兒子,你也吃。”爺爺趴到耳背的老奶奶耳前:“娘,你吃吧,我在工地上吃了紅燒肉,吃好了。”實際上,爺爺在工地上只喝了半勺肉湯。爺爺看著老奶奶把肉吃完,煤油燈下爺爺高興的臉上,皺紋也顯得舒展了。來回40多里的山路,爺爺走了半宿,返回工地時天快明了。

人老了,晚上起夜上廁所是常有的事,農村的廁所都在屋外院子的旮旯里。老奶奶老了,又是小腳,爺爺怕她晚間上廁所有閃失,專門到十里地外的供銷社給她買了一個便盆,放在老奶奶睡覺的床頭前,以後老奶奶晚上夜起就再也沒出過房門。每早,爺爺總是家裡第一個起床,把老奶奶的便盆的污物倒進廁所後再洗刷乾淨放回屋裡。

聽奶奶講,她16歲時便走進王家門,那時老奶奶也沒少打罵過奶奶。奶奶生下爸爸後老奶奶打罵奶奶才少了些。現在想起來,也只能怪罪舊社會的禮教。聽爺爺講,老奶奶做媳婦時,也沒少受婆婆的氣,挨打挨罵也是常有的事。也許是奶奶積怨甚多,伺候老奶奶不像爺爺那樣熱情周到。記的有個早晨,老奶奶沒有來得及來上廁所,拉在了褲子裡,奶奶像沒看見一樣繼續乾自己手裡的活,等爺爺早晨從地里收工回來,爺爺才親自為老奶奶洗涮,又換了一條褲子。老奶奶愧疚的講:“什麼時候死呀,盡讓兒孫們受髒累。”每當這時,爺爺又總會趴到老奶奶耳邊安慰幾句。

在農村,親戚們之間走動是很頻繁的。爺爺家的親戚特別多,每當冬天農閒季節,爺爺家的親戚就顯得多起來。記的每年秋收後,我的姑姑,父親姑姑,爺爺的姑姑“三代姑娘”都會來。我管父親的姑姑叫老姑姑,管爺爺的姑姑叫老老姑姑。由於我小時候說話不太利索,對我們王家“三代姑娘”的稱呼很費力。如,稱呼爺爺的姑姑“老老姑姑”,有時會多加一個“老”字,成了“老老老姑姑”,惹的“三代姑娘”們一頓大笑。爺爺的姑姑又會說:“老了,讓孩子叫著繞口,成了‘老妖精’了。”老老姑姑的話又會引來一家人的大笑。其實,爺爺的姑姑歲數僅比爺爺大七、八歲,她來爺爺家串親,自稱是“住娘家”來了。

每當“三代姑娘”來爺爺家走親,家裡總是那樣的快樂。幾個“老姑姑”總是坐在老奶奶跟前趴到老奶奶耳邊“娘”長一聲,“娘”短一聲說個不停,老奶奶總是摸摸老姑姑衣服說:“天氣冷了,要穿厚些”之類的話。

親戚們來了,總是要好好招待的。那個年月,在我們那裡白面是很金貴的,只有過年時節才能吃上一、兩頓。沒有白面,玉米面也要“粗糧細作”。奶奶總是雞叫時就要起床磨麵,把玉米泡濕後用石磨子磨細,回家做成發麵的細玉米面窩頭,玉米面中摻些榆皮面(榆樹皮,起粘合作用)做成餄餎(像現在的細麵條那樣)。“三代姑娘”每天都會笑哈哈的。這些親戚一般在爺爺家要住七、八天,臨走時都會啼哭抹淚的,親情顯的是那樣的濃烈。那景象,現在人們生活中都很少有了。

我老奶奶雖然在爺爺家生活,但二爺爺和三爺爺也都非常盡孝道。每當家裡做好一點的飯,都會端一碗倒進老奶奶碗中。記的老奶奶愛吃甜的食品,幾個爺爺到供銷社買東西都少不了給自己的老母親買些糖果、冰糖之類的東西,回來後還悄悄塞進老奶奶口袋裡。記得有一次,爺爺買來一大塊冰糖。為了讓老奶奶吃的方便,便在案板上用錘子敲打。我問爺爺這是什麼,爺爺告訴我這是“白礬”不能吃。我試探性的拿了一小塊放進嘴裡,發現是甜的,吵鬧著要吃。爺爺把砸碎的冰糖面面收在手心裡讓我張開嘴,倒進我嘴裡,說:“吃了這些就不要再要了。你老奶奶老了,先讓她吃,等以後有錢了爺爺再給你買”。

六十年代中期,老奶奶去世了。爺爺弟兄們給老奶奶辦了一個在當地算得上像樣的葬禮。老奶奶的遺體在家裡放了3天,親戚和鄰村的人們都來了。葬禮宴席上了酒肉,有好幾個人喝醉了。三個爺爺都披麻戴孝在老奶奶遺體前哭了3天3夜。爺爺們的傷心樣子至今還在我的記憶中。

十里八鄉的人都說王家出“孝子”,我想和父、母言傳身教有很大關係。村里人都沒見過我父親與爺爺頂過嘴。爺爺在世的時候,父親每天晚上都要到爺爺家炕頭上坐個把小時;我們家裡兄弟姊妹多,每當家裡做些好一點像樣的飯菜,父親都會先打一碗送給爺爺、奶奶吃。母親知道父親還沒吃,寧肯自己不吃也要留下最後一碗飯給父親。

我雖然在城裡工作,但20年來每年都是將妻子和女兒留在城裡和岳父、岳母一起過年,我便回老家陪父、母過年。父親在世的時候也多次勸我說:“人家過年都是一家團圓,你每年都把媳婦、孩子留在城裡自己回來,明年就不要這樣了。”但每當快過年時,父親又會站在村口不斷地向路口張望,心裡時刻盼望兒子的歸來。為此,我深深感到對不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但妻子和女兒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每當快過年時就會準備好年貨,送我上車回家。

20xx年,父親也去世了,家裡老母親跟二弟弟一起生活。這幾年我還是每年回弟弟家和老母親一起過年。每當我看見白髮蒼蒼的老母又老了許多,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酸痛。父、母拉扯大我們兄妹5人很不容易,一輩子沒有享過什麼福。如今日子好過了,父親卻走了,母親也老了。過年期間,我們弟兄們都會圍坐在母親跟前談論我們小時候的事情,轉移母親注意力,生怕母親又想起故去的父親傷心掉淚。

人活一輩子都不容易,但必須要知道感恩。

養兒才知父母恩。父母對兒女付出的愛,兒女們是永遠報答不完的。我們要把對自己兒女那樣的愛,多回饋給自己的父母一些。

願天下人都做有情、有義的人,都做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