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花雪月的夢

回憶過去,過去就像一場夢,一場由光滑的硬質膠片胡亂剪接後投影出的夢,夢裡,月下,乘風,踏雪,尋花……

風,皮膚的觸覺,是由皮膚感到空氣在流動,是心靈在感到時間的暫停。

夢裡的風絕不狂躁刺骨,它常出現在三月陽光中的下午。它在青蔥的樹梢打一個圈再掠過你耳畔,讓你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從日光燈下的黑板投向窗外的又一個閃閃發光的午後。耳邊縈繞的銀鈴般的笑聲久久不散,那是風聲,然後青春的心便向上飛揚,飛揚。

夢裡的風是這樣的,讓心靜止,膠片上只有閃光的風景;而被老師叫出名字時的不安尷尬則常被剪去。仿佛青春就是在這樣的風景里陽光中流動的。

花,一年裡植物精靈們為自己捧出的最燦爛的皇冠。花開了,世界燦爛了。

夢裡的花像人,它們有的喜歡抱作一團;有的喜歡踮著腳尖立在枝梢;有的微微蜷著自己斜躺在綠葉作的沙發里。它們從不爭吵,只靜靜的開,小心翼翼的露出飽滿的花心將帶著芬芳的微小因子散布開,瀰漫開。你靜靜佇立在花下屏住呼吸,睜大雙眼觀察花瓣經絡的延伸,色彩的渲染,你像花一樣安靜,心卻像撲扇著翅膀的蝴蝶飛向渴望已久的蜜源。

夢裡的花是這樣的,讓心跳動,它就在距離鼻間十公分的地方,它讓芬芳和燦爛瀰漫。它沒有碾入塵土的時候,膠片裡只定格最美的那一刻,如蝶舞一般的心跳仿佛也貫穿了整個青春,最後定格在世界最燦爛的時候。

雪,包裹大地,一切所有都掩藏在雪下,單調純白的雪下。

夢裡冬天常是難熬的。世界會在冬天寂靜下來,如果佇立在白雪上,忽然世界不見了,只餘下自己和空曠的孤獨。你常形單影隻,用力裹緊深色大衣抱緊雙臂在這樣的回憶里行走。心被冷涼的空氣凍成紅色的冰棱無法跳動,呼吸困難。

夢裡的雪是這樣的,它將孤立了你,埋藏世界,只留下悲傷與你為伴。白色的膠片入手冰涼,像封存已久但忽然回憶起的悲慟,透徹心涼。無常的夢裡常有這樣的景色,但它卻拉扯著某一段悲傷里的青春走向春日溫暖的希望和陽光。因為寒冬過後便是春光……

月,夜晚忽現的太陽,萬物都在這光下伸展,輕唱。

夢裡夜晚沒有無盡的黑暗,因為總有月光照亮。月下的林蔭道中,樹木在伸展枝腰,它們舒一口氣再抖落白日積攢在葉上的灰塵。草從金棕色眼瞳的花貓伸展身體,漫步在它的秘道上。在這寧靜而又喧鬧的月下,更深處,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神秘的黑暗吸引著你,你像好奇的獵人正探入古老未知的叢林深處。心在沿伸,伸出觸角探索。

夢裡的月是這樣的,神秘而令人嚮往。你像探險家一樣躬身潛入月光深處,在青春寧靜神秘的夜晚四處尋找,而後閃現出無數星星一般的新發現,月光深處,終於變成膠片上繁星綴滿的天空。

青春的回憶溫暖和諧如午後的風;如山花爛漫時最美的花;如浸滿悲傷而帶來希望的雪;如繁星點亮神秘夜空中長明的月……回憶過去,那場風花雪月的夢一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