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一條河

聽著熟悉的樂曲,在這艷陽高照的秋日午後,滿目里的落葉一片片飄下來,似乎想擠進這小小的陽台輕舞,一陣輕風吹來,她們的身影如少女一般飄逸,紛紛落進窗外的院落,唱起歡樂的歌,跳起動感的舞。小睡後的愜意還沒有從惺忪中醒來,一段風景的前奏就在心底深處響起,那也是這樣一個午後,陽光透明的令人暈弦,我們騎著腳踏車,悠悠地行進在落葉鋪滿的鄉村小道上……

故鄉是一條河,常常流在我的心上,我的每段文字或多或少都閃現出她的迷人風景,無論冬天還是炎炎夏日,只要我打開窗戶,她就離我很近很近,近的能聞到她的清香,有八月麥子的成熟,有母親的奶香,有冬天家家柴火堆上儲藏的清草的香味,當然還有牛糞羊糞混雜成“臭不可聞”的味道,所有這一切,到現在成了最奢望的記憶;東家母親的嘮叨,西家父親的訓斥,南家新蓋了房子,北家娶了媳婦……訊息天天更新,日子起起落落,流動的村莊,生命更迭的不緊不慢,不斷地沖刷著附著在土牆上的泥土,裸露出光滑的石頭深處的那叫做歲月的東西。

秋假回家的時候,我都會從東走到西,再從南走到北,我的家就在村子中央,如果母親不叫我吃飯,我會一直走下去,直到天黑的看不見,我想用腳走出我的思念,丈量出家對我的養育之情,可是我始終得不出一個準確數字,故鄉在我的腳下沒有具體的數目,這么多年母親問我,從東走到西,共有多少步,我一直回答不上來,我不知道我的那一步是虛的,讓我記不住,數著數著視線就會模糊,村東頭是一條大壩,是為了引水灌溉修的引水壩,這是全國學習大寨的日子裡的傑作,小時候放學後上面總有我們的身影,其實在故鄉,這樣的大壩處處有,而且幾乎每隔幾塊地就會有一條,現在看來是極大的浪費,在我們那裡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我們是靠天吃飯,不下雨的時候吃飯的水都困難,井裡就更不會有水了,又用什麼來澆田呢?剛開始幾年,還真的見了效果,或許是老天爺不想讓人們有太多的失望吧,我們種了好幾年的實驗田,把南方的低桿麥子引進來,開始還行,後來因為沒水,旱災嚴重影響了它的發展,再加上“水土不服”吧,後來乾旱的天越來越多。

這就是我的村莊,時代最強音的見證者,因為是上級重點的實驗田,任何地都沒有她長的旺盛,為了那點可憐的“政績”,全村就守著這塊地,就像守著一個襁保中的嬰兒,太多的人給予她關注,太多的汗水流在它的身上,全村唯一一口井的水全部留給她……

我就是在這混雜的味道中慢慢長大的。田邊一棵大樹的縫隙中經常能看到這塊實驗田的卓越風姿,之所以對她情有獨鍾,是因為除了莊稼外,塊與塊之間還種著各種蔬菜,韭菜、豆角、豌豆、大豆、蘿蔔、蔓莖(鄉音)等,還有美麗的象日葵,蓖麻。在秋天我常常偷著爬進去,看向日葵是否成熟,盼她的臉盤再長大些,好與弟妹們分享,這就是每年秋天,實驗田裡總是丟最大的向日葵的秘密。當然,開始去的目的,並非是為了吃,是為了畫她,我想成為梵谷第二,所以懷揣著一個夢想靠近這塊任何人都不須近身的寶地是我一個人的私密,父母親都不知道。儘管四周是深溝圍成的護欄,溝的寬度足有兩米,要想過去還真的不容易,我不知道我那來的勇氣,下午放學後,那裡成了我寫生的地方,直到天黑後才敢出來,但我從來沒動過其它作物,雖然秋天的時候味道很誘人,我也有過“拿”的念頭,最後還是忍住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塊地後來成為一個大隊幹部的私有田,只是面積越來越小,最後成為一塊菜園了,無論夏天還是秋天,時令的菜總是很便宜的出售給村里人,我家也是受益者之一。時代的烙印慢慢逝去,而我村莊的美麗面龐,縷縷炊煙,西下的夕陽,還有小時候玩皮的舉止……熟悉的記憶永遠是我心頭的溫暖。

突然母親的叫喚響起在村裡的街道,這又是我忘記了回家的後果,我怕極了,不敢答應,但腳步卻像兔子一樣蹦起來,快速趕在母親進門前坐在炕上,兒時的我常常讓母親操盡了心,而今,母親,你是否獨臨秋風,又在遠眺期盼女兒的歸來?絲絲白髮催老了歲月,母親揮手告別的身影永遠不會變老。

故鄉是一條河,那些驚天動地的大變革都不曾改變她的流向,她沖刷走那些歲月,把她們埋葬,然後自己慢慢老去。村里人的人情如同這泥土沖刷過的牆一樣斑駁溫暖,這裡的土牆逐漸被磚塊所替代,院落越來越高,人情越來越冷漠,隔閡越來越深,原來不設防的人心現在全都用水泥封起來了,村裡的富人越來越多,見面後的寒喧話越來越假,親切的只是外表,利益才是最真。小車進出的頻率越來越高,煙塵的後面是文明還是落後?

老屋的牆上依稀還有紅色的標語可見,那是歷史的見證,民眾的服從。意志的統治永遠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貧窮落後,富民政策才是解決問題的保障,企盼強勁的秋風早點吹走橫在人們心上的不安,讓一個淨潔的冬天早日親臨故鄉的上空。因為冬天來了,春天就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