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級看圖作文:紅舞裙的哭泣

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們的爺爺奶奶都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有這么個臥在山溝里的小村莊。小村莊住著四十多戶人家,平日裡都在自家的莊稼地里勞作著。你到那兒走走,會看到每一片莊稼地里,都有兩三個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鄉親們,著一件土布衫,吊一根竹煙管,有說有笑地在田地里忙活著。但大伙兒可不終日都這樣忙碌著,每到秋後收了莊稼,一年的勞動得到回報,大伙兒心才都安定下來,總要搞幾場鄉村演出來放鬆放鬆心情。想想看,在一條明麗的小河環繞下,靠著棵粗壯的白果樹,嚼幾粒乾果子,有滋有味地瞧著富有鄉間趣味的演出,該是件多愜意的事兒。但現在我們不談這鄉間安詳美麗的環境,咱們單講這演出的女主角——寧子。

寧子從小生長在鄉間,在偏僻的小村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許是小村莊山清水秀得天獨厚的景色所孕育出的靈氣,讓寧子出落得異常好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黑夜裡也讓星星們羞愧地褪下光芒,你似乎可以從中看到寧子那心中純潔靈魂的世界。她還有一頭栗色的長髮,打小就沒碰過剪刀,在陽光的愛撫下,像塊長及腳踝的光潔的綢子,驕傲地盤在白淨的兩頰邊,隱隱綽綽散發出花朵的清香。它越發襯出臉龐的小巧精緻。難怪村中老人們都說,寧子不像生長在鄉野之處的孩子。

寧子不僅有花朵一樣的容貌,舞蹈更是一絕。其神奇之處,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她在舞台上跳舞,總是著一件大紅綢子的長裙,裙上繡著百十朵各不相同的花,玫瑰、百合、茉莉、菊花、蝴蝶蘭……她們在裙上開得鬧哄哄。而這時寧子便盛裝打扮,戴一頂絨球小帽,一朵別在腦後的大絨花和同樣繡著花朵的頭巾,也是必不可少的。寧子婀娜多姿地上場了。先是一道紅色尖叫著闖入場內,場外便如炸雷一般,霎時間便爆出一浪浪掌聲和喝彩。寧子就在一片掌聲叫好聲中蹀躞上場了。她首先一個漂亮的鏇轉,紅裙便張開來,猶如一朵花在藍天下盛開。那裙上的花朵似乎也活過來般,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重新舒展開花瓣,再續生命的活力。在一次次蹁躚鏇轉中,人們眼前再不是舞動的紅綢裙,而是一朵朵各不同的花朵,綴著幾粒清晨的露,盛開在一片開闊的綠草地上。一個頑皮的孩子陶醉在這花海中,這迎面而來的花朵的香氣里,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採下裙上那朵最大最美的花。旁邊的姥姥見狀,狠狠掐了他一把,指著台上的寧子,低聲嘟囔:“別驚了你寧子姐!”

然而當寧子取出一疊白瓷碗置於頭上,好戲才算開始。碗中早已擱上幾粒花種,它們在寧子輕盈地扭動舞蹈下,竟慢慢抽出了嫩芽,最後長成一朵嬌嫩的花,那花有異於別的花,花瓣是透明的,透過光可以看見那花的紋理在輕輕顫動,周圍人都凝視著那花朵,眼酸了,澀了,脹痛了,仍不願眨一下。寧子不為所動,她早處於忘我境界了。她舞蹈著,跳躍著,頭上的碗碟卻絲毫不動,但突然人群一陣驚呼,寧子一個急轉,碗中的花紛紛落下,被紅裙穩穩接住,而那摞瓷碗,在一個小小的晃動下,仍穩穩地呆在寧子的頭上。人群便一陣過癮的咂嘴聲,特別是小孩子,歡呼著湧上台前,一雙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舞台上的追光燈一般,永遠追著那火紅的,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的身影。寧子這時便悠悠取下裙上的花朵捧在手中,輕輕一撒,花朵便揚揚灑灑飄落下來,所到之處,無不突然開出一片爛漫的花來。人群便騷動起來,緊接著潮水般的掌聲歡送著寧子翩然離去。儘管每次表演都是這樣的把戲,但每個人都是興致勃勃。在鄉親們看來,少了寧子的演出,就是不出彩;沒有了寧子,整場演出都索然無味。大伙兒因此也都對擁有神奇本領的寧子敬重起來,都稱寧子是天上管百花的仙子下凡,才有如此神妙的魔力。

因著鄉親們對自己的敬重,寧子也越發驕縱起來,為自己的本領而沾沾自喜。她開始什麼都看不慣了,看不慣土氣的鄉親們,看不慣這座破舊窮苦的小村莊,甚至看不慣養育她的這片土地。寧子常常想:我本不該生在這樣的小地方,誤了一生的幸福。我應當到大城市裡去,而不是在這個小地方喝一輩子的稀粥,受一輩子的苦,和這些個村民相處一輩子。寧子因此打定主意,她一定要離開這座村莊。

可巧,不久後的一個秋日,縣中的領導來到小村莊視察工作。村民們趕著布置舞台,讓大領導也來看看他們自導自演的小劇,這其間自然少不了寧子的舞蹈。當寧子表演完畢,領導們都拍案叫絕。其中一個文藝宣傳骨幹對寧子講:“你的舞蹈非常獨特精彩,願意到我們文藝宣傳部跳舞嗎?”這顯然正中寧子下懷,她欣然應邀參加舞團。

在縣城,她第一次見到商店,見到圖書館,見到車水馬龍的街道。但這仍滿足不了寧子的欲望,她夢想去更大的城市,去創造更大的機會,更大的夢想。不出她所料,由於寧子出色的表演,她很快獲得提拔、升遷,一步步正邁向她所希翼的那個位置。

此刻,寧子在一個舞蹈比賽的後台上,正疲憊不堪地倒在躺椅上。旁邊兩名化妝師正手忙腳亂地為她補妝。現在的寧子依舊美麗,但卻少了兩年前小村莊中那種純潔安詳的美。她盤著花紋繁密的髮髻,上面插著一根價格不菲的簪子,而旁邊的化妝師正在珠光寶氣的梳妝盒中為她挑選合適的髮飾。濃重的脂粉遮蓋住寧子的真實面貌,讓她美麗得並不真實。她還穿著原來的舞裙,但舞裙上卻多了許多綴著的寶石,它們璀璨奪目,將原來繡著的花朵排擠出外,使那些花朵在流光溢彩的舞裙中黯然失色,毫無生機。這還是原來的寧子嗎?

主持人報出了寧子的名字。寧子最後理理裙裝,走進舞台。她暗暗握緊拳頭,告訴自己一定要爭得第一。這是一次決定寧子命運的舞蹈,她不再是單純的美好的享受,而是寄託寧子所有渴望的一把鑰匙,一把能夠開啟成功的鑰匙。只要能贏得這次比賽,寧子就可以去一個更大的城市,在那個城市擁有一席之地。她再次深呼吸,向舞台下那些評審深深鞠了一躬。燈光下的寧子,帶著勝利的微笑。寧子知道她又一次將摘得勝利的桂冠。

舞台上,寧子依舊是那么光彩照人。突然,一陣狂風卷進大會場,吹滅了熱鬧。燈滅了,寧子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紅舞裙不受控制地鏇轉起來,甩掉了那些寶石。會場寂靜得可怕,只有那些寶石滾落在地上,發出最後無力的喊叫。寧子跌倒在地,她被瘋狂的紅舞裙包裹著,無助地看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熄滅了光芒,熄滅了喧鬧,熄滅了希望。寧子被這主宰一切的力量征服了,她被茫茫黑暗所包裹,捲入一個漆黑的幻境。

第二天早晨,人們在城市的公園邊發現了寧子。她披散著頭髮,臉色蒼白,蜷縮在雜亂的草窠中。那件紅舞裙,被泥土掩去了光華,繡著的花朵不再美麗,也像死去一般,耷拉著,凋謝了,她們失去了活力。

據那天晚上參加比賽的評審和演員講,他們聽到了悽厲的嚎叫聲。後來人們猜測,也許那就是紅舞裙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