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的表揚

我們班同學多,教室又不大,坐得滿噹噹的;垃圾筐只好擺在教室外。如果放在前門外,開關門不方便,師生看著也不雅觀,所以擺在後門,因為後門一般不會打開。

但我們丟垃圾就很不方便。有些同學懶,尤其是熱愛籃球的男生,索性就站在前門,像練習投籃一樣,把垃圾遠遠地扔向後面的垃圾筐。很多垃圾散落在走廊,當然也懶得去撿。

那天中午,我拿著剛喝完的飲料瓶,準備去丟。才出前門,就遇見班上幾個男生也在扔飲料瓶。他們排著隊,依次站到一根地板磚的接縫上,跳起來迅速用力壓手腕,手中的瓶子便打著轉飛了出去,最後都準確地落入遠處的垃圾筐。

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為他們的“技術”暗中叫好,手不禁有點痒痒,也想要試一試。等他們扔完,我也來到那根線前,學著他們的樣子,先用力向上跳起,再飛快壓手腕把瓶子甩出去。顯然我還是初學,技術不佳,瓶子只是撞到了垃圾筐口,就彈著滾到一邊兒去了。

身後傳來那幫男生此起彼伏的“噓”聲。我知道他們在喝倒彩,很不服氣,回頭正想瞪他們一眼,可不知誰叫了一聲“老師來了”,他們就像一群見了貓的老鼠,倉惶躥進了教室。我也打算溜回教室,可想起剛才扔瓶子時,老師可能已經看見,如果不去撿回來,一定會遭到責罵。於是,我返身回來,去把剛才自己沒有扔進去的那個瓶子撿起來,重新丟進垃圾筐。

原來是檢查清潔衛生的老師。她走到我面前,對我豎起大拇指:“主動撿起地上的垃圾,做得真好!” 原來她只看到了我剛才的善舉,並不知道我先前的惡行。我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心跳得極快,臉漲得通紅。我很彆扭地對她笑了笑,欲言又止。她可能誤認為我是得了表揚的害羞,就和藹而喜悅地對我笑笑,表示鼓勵和肯定,然後去檢查別的班級。剩了我窘迫地站在走廊上……

還好,當時走廊上只有我一個人。可我的臉還是漲得通紅,內心久久難以平靜。走進教室,同桌以為我感冒了,催我快跟老師請假去看醫生。我真不知道怎樣跟她解釋,因為我實在羞愧難當;假如同學們知道我做了錯事還得了表揚,就更無地自容。

我一直把那件事隱藏起來,以為這樣的小事,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煙消雲散。可每次想起那名不副實的表揚,一切都歷歷在目,羞愧就油然而生。原來世上沒有“羞愧藥”。做了壞事,騙得了別人的眼睛,騙不了自己的良心。

我只能告誡自己:勿以惡小而為之,少給自己留下終生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