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老婆叫鈴鐺,我有一個老公叫蚊子。
七年級的時候班級流行認親,幾乎班級里每個同學都認了三姑六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兒子兒孫,為了順應時代潮流,做一個擁護班長,團結同學,熱愛集體的好學生,我也認了一個老婆和一個老公。因為他們倆,我和班級的很多同學都攀上了親戚。比如:班長肖寧就是我老婆的舅媽的哥哥的阿姨的表兄的女兒;科學科代表杜天鴻就是我老公的奶奶的叔叔的弟弟的兒子。
原本,我還想認一個兒子或女兒的,後來想想算了,如果他們天天叫我老爸,讓我買零食給他們吃,借作業給他們抄,幫他們打架,那我還不煩死。
鈴鐺是我的國小同學,而且是同桌,我們一起上學、放學,形影不離。她的爸爸媽媽在雲南礦山工作,她一直和阿姨一起住,有一個弟弟,一直寄宿在老師家。鈴鐺很喜歡笑,開心的時候笑,不高興的時候也笑,課間的時候笑,上課的時候也笑。國小班主任說她就是一個鈴鐺,走到哪,哪裡就響,所以我就叫她鈴鐺。我們感情很好,她是我的知己和兄弟。班級同學一起打桌球,我知道她喜歡打,總要帶上她,為她搶一個位置。如果只有一個位置了,我寧可自己不打,陪她一起回家。
我們騎著腳踏車,穿過大街小巷,這時,她總叫我“青蛙,等等我,青蛙,等等我”。我把車騎的飛快,“你追我啊,你追我啊,怎么這么笨”。
最後,我都比她先到離家不遠的一個油炸小攤,我喜歡吃炸雞翅,她喜歡吃炸章魚。我們一邊吃油炸,一邊牽著車回家。她的家離我家不遠,僅隔兩幢房子。
第二天到學校的時候,鈴鐺總要借我的作業“參考”一下,她晚上的時候喜歡看電視,看完電視很早就睡覺,作業往往都沒有完成。說實在話,我覺得自己比她聰明,雖然我上課也不認真,可作業我還是能夠做完,而且準確率也很高,不是a+就是a。鈴鐺聽課總不認真,有一回,在回家的路上,我對她說:“鈴鐺,你以後不要再看我的作業了,上課都不認真聽,天天就知道笑。”
鈴鐺說:“笑有什麼不好啊,我就是喜歡笑。”
我瞥瞥嘴說:“那你上課的時候也不要把自己笑的像一個白痴啊。”
“你才白痴。”鈴鐺沖我喊。
“我如果是白痴的話,你就是大、大、大白痴。”我笑著說。
鈴鐺轉過車頭撞向我說:“你這個死青蛙。”
我騎上車喊:“追我啊,追我啊!”
“死青蛙,你不要跑。”鈴鐺騎上車在我後面追。
上了國中,沒想到我們倆分到了一個班,為此,我們高興了好一陣。我叫鈴鐺叫習慣了,在班級里一直還叫她鈴鐺,結果,班級的同學也都跟著我叫她鈴鐺。但當鈴鐺正式成為我的老婆後,我就叫她老婆。
“老婆,試卷借我抄一下。”
“老婆,晚上幫我掃地,我去打一下籃球。”
“老婆,買瓶水給我。”
“老婆,給我一顆糖。”
…………
這時候,她總是大聲沖我喊:“找你老公去!”
我的老公蚊子是我的同桌,因為語文老師批評他,說他的字寫得像蚊子的腳一樣,所以全班同學就都叫他蚊子。
蚊子的爸爸對他很關心,從國小一年級就開始就讓他補課。進入國中,還為他找了家教老師。蚊子連星期六、日都不能休息,要做作業、補習。
終於,蚊子的成績從國小一年級的90分補到三年級的80分,再到五年級的70分。七年級第一次月考,兩門不及格,比我和鈴鐺好一點點。
我覺得蚊子好可憐,天天要讀書、補課,而且考試成績又不好。雖然,我和鈴鐺成績不好,但是我們不用補課,有自己的自由,周末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爬山、打球。
國中的幾個老師,我都不喜歡,班主任數學老師,冷冰凍的,一副殭屍臉;英語老師更年期綜合症,動不動就罵我們,尤其是我們報聽寫寫不出來的時候;科學老師羅嗦的要命,除了教科學還附帶義務對我們進行思想教育,說以後考不上高中會怎么怎么樣;其實,我是比較喜歡語文老師的,不發脾氣,作業不是很多,但是鈴鐺說幾個老師裡面,她最討厭語文老師,因為好幾次她作業沒做完,被語文老師留下來。後來,不知怎么,我也開始討厭語文老師。這都是鈴鐺害的。
鈴鐺上課的三大招牌動作就是寫紙條、傻笑、吃糖。天地良心,她寫紙條,我要擔一半的責任,因為她的紙條都是寫給我的,她總在紙條上問我,放學後要不要一起走,下課後去看籃球賽嗎,明天記得帶糖給她吃,或者是班級里的八卦新聞,又有哪個男生喜歡上班長了等等。
傻笑是鈴鐺的專利,從小就有了,和我無關。她看到班級同學上課回答錯就會笑,老師講課講錯了也會笑,或者是一點都不好笑也會笑。沒辦法。
鈴鐺上課只吃一種糖:上好佳果糖。她的抽屜里都是糖果紙。有好幾次,她不小心把糖果紙掉到地上,被罰掃地,我只好等她。
然後,我就說:“老婆,你怎么這么貪吃啊,看,又被罰掃地了。”
鈴鐺恨恨的說:“關你什麼事。”
“怎么不關我的事?”我跟在她後面,她在拖地,“你吃糖,就有糖果紙,糖果紙掉地上就要罰掃地,罰掃地,我就要等你,我等你等遲了,炸雞翅就沒得吃了,還說沒我的事。”
“你有完沒完啊。”鈴鐺拿起拖把在我眼前晃。
“你想乾什麼,你想乾什麼。”我衝出教室,大聲喊,“謀殺親夫啊,救命啊,謀殺親夫啊。”
鈴鐺拿著拖把在後面追。
“你們倆乾什麼!”班主任“殭屍臉”突然出現在我們前面,“跟我到辦公室來。”
殭屍就是殭屍,神出鬼沒。
鈴鐺把拖把放在辦公室的門旁,我們一起站在“殭屍臉”面前。
“殭屍臉”翻看著月考的成績,“看看你們考試的成績,都考成什麼樣了,還拿著拖把,追來追去。”
我和鈴鐺互相對望了一眼,我想:考試成績和追來追去沒什麼關係吧。
“我問你們。”“殭屍臉”冷著臉繼續說,“你們是不是經常一起回家。”
我和鈴鐺互相看了一下,點點頭。
“男女同學以後不要總是打來打去的,有什麼好打,還有……恩……咳……也不要天天總一起走。”“殭屍臉”噁心的目光在我們倆身上掃來掃去。
我們無意識的點點頭。
“他是不是上學的時候沒有和女同學一起走過,妒忌我們?”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鈴鐺寫了紙條傳給我。
那是當然的。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是喜歡“殭屍臉”的。
我和鈴鐺依舊我行我素,她還是上課寫紙條、傻笑、吃糖。我們還是放學一起走,一起吃油炸。偶爾,她追著我在教室里跑,我大喊:“謀殺親夫了,謀殺親夫了,救命啊!”
有一次,科學科代表杜天鴻推了推眼鏡朝我們大聲喊:“你們要玩到外面玩去,不要打擾我們這些學習的。”
我突然轉過身惡生惡氣的說:“就你認真學習,假正經。”
“就是。”站在旁邊的蚊子也應和,“別以為自己是科學科代表就了不起。”
杜天鴻一個人氣鼓鼓的站在座位上。
其實,我和鈴鐺早就看他不爽,他仗著自己是科學科代表,與“殭屍臉”接觸的機會多,天天說班級同學的壞話,班級同學挨批,有一半都是因為他。
這之後,蚊子不僅是我的老公,還成了我的知己和兄弟。
蚊子花在補習上的時間越來越多,可是他的成績越來越差,終於在八年級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語文、數學、英語、科學、社會五科都不及格。我和鈴鐺也差不多。班主任“殭屍臉”說,全班同學各科不及格的數目加起來也沒有我們三個人加起來的多。
鈴鐺是無可救藥的了。可是,我就是想不懂蚊子,他和我們不是同類的,他上課是屬於比較認真的那種,而且補課的時間比上課的還多,居然能把五科都考不及格,真是不容易。
八年級的春天,就在我們科科不及格中來臨了。
在學校邊上有一條玉南江,橫貫東西,江水清澈,岸堤上種滿了桑樹。幾場春雨過後,桑樹葉子像春筍般一點一點的冒出來,原來光禿禿的岸堤突然就變得綠瑩瑩的,生機盎然。
每個星期四的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我和鈴鐺、蚊子三人,從學校的圍牆爬出去,然後坐在岸堤上,懶洋洋的曬著和煦的陽光。
有時候,我們就這樣坐著,誰都沒有說話,斜陽照在江水上,波光粼粼,美極了。
更多的時候,我們一起坐在桑樹邊,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我們知道鈴鐺吃餅乾要吃“奧利奧”的,吃朱古力要吃“德芙”的,吃果凍要吃“喜之郎”的,所以,我只帶這三樣東西。其實,鈴鐺自己也會帶的,她媽媽每個星期給她70元零花錢,除了吃早點和午餐,她把剩下的錢都買糖果和零食了。
鈴鐺只有在這時候才不笑,說著說著就會抱怨她的爸爸媽媽都不回家看她,沒人理她,突然就罵我:“你這個死青蛙、討厭鬼,只管自己,都不理我。”
我說:“冤枉啊,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上次你背書背不來被罰抄書,我還還故意裝做不會背,留下來陪你一起抄呢!”
“有嗎?我怎么不記得了啊。”鈴鐺歪著腦袋說,“我只記得,每次罰抄書的時候只有蚊子陪我一起抄。”
“這、這、這……”我轉過頭,求助地看著蚊子。
“是的。”蚊子鄭重地點點頭,“我也不記得你曾經留下來。”
“好啊。”我站身來,指著他們倆說,“還說是我老婆,是我老公,都是賣夫求榮的傢伙。”
我搶過鈴鐺手中的“德芙” 朱古力。
“什麼是‘賣夫求榮’啊?”鈴鐺轉過頭問蚊子。
蚊子搖搖頭。
賣夫求榮。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不記得這是我在哪部電視裡上聽到的還是在哪本雜誌上看到的。
我們三人里,就數蚊子最傷心了,他經常問我:“我是不是很笨,為什麼我總考不及格啊,我已經很認真了啊。”
我用悲哀的眼神看著他說:“這不能怪你啊,要怪只能怪你媽把你生這么笨。”
蚊子還沒反應過來,鈴鐺捶著我的肩膀,笑著罵我:“你這個死青蛙,臭青蛙,討厭的青蛙。蚊子,別理他。”
在鈴鐺的笑聲中,蚊子更加落寞、傷心。
我塞了一塊“奧利奧” 餅乾放在嘴巴里,又遞了一塊給蚊子,蚊子沒有接。我拍著他的肩膀說:“一個人首先自己對自己要有信心,這……這……好象誰說的?”
“科學老師說的。”鈴鐺白了我一眼。
“成績不好沒什麼。”我繼續說,“蚊子,說不準什麼時候,你會成為一個電腦高手,也有可能會是一個作家呢。”
“只要我們認真,就會進步的。”鈴鐺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說,“你一定會進步的。”
可蚊子依然垂頭喪氣的站在斜陽的餘輝里。
桑樹的葉子越來越綠,春天一點一點的流逝。蚊子努力的學習,認真的補習。我和鈴鐺也都變的很認真。因為上次考試後,班主任分別打了電話給我和鈴鐺的爸爸媽媽。鈴鐺的爸爸打回電話,鈴鐺被罵哭了。我也被爸爸臭罵了一頓,如果在期末考試中沒取得進步,下學期,就不讓我讀書了。這是我爸爸給我下的“通緝令”。
偶爾,鈴鐺在上課的時候還會傳一顆“上好佳”果糖給我。
我們騎著車穿過大街小巷,一起吃油炸,還在教室里追來打去。
某一天,炎熱撲面而來,夏天突然到了。
臨近期末考的最後一個月,我的心情就像是初夏的氣溫,慢慢膨脹開來。突然之間上課不想聽老師講課,作業不想做,甚至也不想打球了,趴在桌子上。我看到蚊子仍然是那么努力的聽課、記筆記、做作業。鈴鐺在上課的時候偶爾會朝我“回眸一笑”,我就朝她裂開嘴做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沒想到我居然淪落到要抄蚊子的作業。我正在“參考”蚊子的科學作業,鄭雪雪走過來,一把從我的桌子上拿走蚊子的科學作業本。我一愣,然後大聲的叫道:“你乾什麼,神經病啊。”
全班同學都轉過頭來看著我,鄭雪雪被我一喊,不知該怎么辦,站在我面前,手足無措。我站起身,一把搶回蚊子的科學作業本,嘀咕著“神經病”,然後自顧自的繼續抄。鄭雪雪一臉茫然,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鄭雪雪是蚊子的同桌,按照班主任的規定,蚊子每一天的作業都要給鄭雪雪改,鄭雪雪來拿蚊子的科學作業本是想批改。對於鄭雪雪,我沒什麼印象,她平時都不大講話,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其實,我對女生一向都是很溫柔的。鄭雪雪,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從我桌子上拿蚊子的科學作業本,讓我嚇了一跳,我才那么凶的。
我看見鄭雪雪趴在桌子上,肩膀一直在抽動著,我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鄭雪雪。我抿著嘴,蚊子轉過頭來,哭喪著臉,兩支食指在臉上划動做流淚狀。我撇撇嘴,不屑一顧的瞟了一眼鄭雪雪,小聲的說:“活該。”
放學的時候,鈴鐺敲著我的頭說:“死青蛙,你幹嗎對女生那么凶。”我揚著下巴惡聲惡氣的說:“誰叫她無緣無故搶我的科學作業本。”
“那是你的科學作業本嗎?真不要臉。”鈴鐺說。
“哼,我不是正在抄嗎,她搶什麼。”我說。
“鄭雪雪她有搶嗎,那是老師要求她改蚊子的作業的。”
“反正她就是有搶。”
鈴鐺白了我一眼說:“不要臉”。
我不懷好意的說:“你是我老婆,怎么胳膊往外拐,為別人說話啊。”
“誰是你老婆,臭青蛙,死青蛙。”
蚊子突然叫起來“不要吵了,到吃炸雞翅的時間了。”
六月的體育課我最不想上,太熱了。只上半節課,我就到教室去避暑。跨進教室,我看到鄭雪雪趴在桌子上,她看到我,抬眼看了我一下,迅速的低下頭。我打開弔扇,坐在座位上,一邊喝“康師傅”冰爽涼茶一邊涼快。
教室里只有吊扇嗡嗡的聲音,太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映到鄭雪雪身上,從她的背後,我看到她削瘦的雙肩,紮起的頭髮輕撫在雪白的脖子上。從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她側面白皙的臉蛋和長長的睫毛。想起那天我朝她吼的時候,她無助的眼睛,我的心底一盪。
我站起身,快速跑到學校的小賣部買了一瓶“維c”飲料。走進教室,鄭雪雪依然還是原來的樣子,趴在桌子上,我走到她前面,把“維c”飲料放在她面前,說:“給你。”
她抬起臉看著我,我說:“買來的,給你喝。”她臉上一紅,抿著嘴說:“喔。”
我重新坐到座位上。我看到她拿起瓶子,擰了一會兒瓶蓋,沒有擰開,我走上前,說:“我來。”
我把瓶蓋擰開放在她前面,她輕聲說:“謝謝。”
我裂了裂嘴,不自然的笑笑。
我說:“你不舒服嗎?沒去上體育課。”
她輕輕的點點頭。
我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下眼睛就像一汪清泉,清澈透明,臉頰白裡透紅。我感到口乾舌燥,我說:“你熱嗎,我去開電風扇。”
鄭雪雪突然笑了,說:“你已經把電風扇打開了。”
這時,蚊子突然跑進教室,大聲叫:“熱死了,熱死了。”看到我站在鄭雪雪面前,他突然怔了一下,看著我們倆。
鄭雪雪低下頭喝飲料。我慢慢的走回座位。
蚊子跑到我面前拿起我桌子上的“康師傅”冰爽涼茶就往自己嘴裡灌,裡面卻沒有一滴水了。他嘟著嘴哼了一下,坐到自己位置上,用外套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扔在桌子上。
看到鄭雪雪在喝“維c”,他咽一口口水說:“鄭雪雪,給我喝一下,怎么樣,渴死我了。”
鄭雪雪轉過頭,看了一下我。我笑了笑。
鄭雪雪對蚊子說:“好吧。”
蚊子“咕嚕!咕嚕!”,我看到他一口氣就把“維c”喝完了。我咬咬牙齒,心裡直罵:“死王八蚊子。”
蚊子喘著氣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說:“累死了。鄭雪雪,等會兒,我去買一瓶給你。”
鄭雪雪又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蚊子說:“不用了。”
體育課就要下課了,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一個個都很疲勞的樣子,寂靜的教室突然熱鬧起來。
放學後,我對蚊子說:“我要去超市買一盒‘德芙’朱古力。”
蚊子問:“是給鈴鐺的嗎?”
“不是,是送給鄭雪雪的。”我說。
蚊子和鈴鐺同時轉過身來盯著我。
我若無其事的說:“沒什麼。上次是我不好,買一盒‘德芙’朱古力給她,算是向她賠禮道歉。”
鈴鐺大叫:“你什麼時候向我賠禮道歉過啊?”
“你是我老婆,就不用客氣了。”我笑嘻嘻的說。
第二天,蚊子按照我教他的,在課間的時候,從書包了拿出“德芙”朱古力放進鄭雪雪的抽屜,然後在她的耳邊嘀咕了一句。鄭雪雪轉過頭,看著我笑笑。我也朝她笑笑。
放學的時候,蚊子遞給我一張紙條說:“給你的。”
“乾什麼?”我說。
“是鄭雪雪讓我給你的。”蚊子說。
我趕緊把腳踏車靠在路邊。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兩個秀氣的“謝謝”。
“還不走,傻愣著乾什麼?”鈴鐺用腳踏車撞我的腳踏車。
“走就走,你急什麼。”我說。
“哼,忘恩負義,沒良心。”鈴鐺邊推著腳踏車邊說。
“我怎么沒良心了。”我笑著用腳踏車去撞鈴鐺的車子。
“你以為我沒看見啊。”鈴鐺朝我喊,“倆個人眉來眼去的,哼,你什麼時候看別人是這么賊眼發光的,什麼時候看紙條是這么失魂落魄的。忘恩負義。沒良心。”說完,鈴鐺騎上腳踏車揚長而去。
我看著蚊子說:“鈴鐺今天是怎么了?”
蚊子搖著頭,嘆了口氣說:“女人心,海底針。”
我一腳踢過去,罵道:“娘的,跟老子扮深沉。”
九年級的春天潮濕而鬱悶。我已經習慣了在上課的時候看看鄭雪雪的秀髮和她白皙的後頸。她聽課的時候喜歡拄著臉頰,偶爾會用手指拂一下額前的頭髮,課間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座位上做作業。她幾乎不和其他同學聊天。我有時候會故意從她座位前走過,這時,她會抬起頭朝我笑笑。有時候,走的次數多了,她會皺起眉頭瞪著我。我就坐到自己位置上,看著她後腦勺。她作業做累了會轉過頭朝我會意的笑笑。
這半年來,我和鄭雪雪都是通過蚊子傳紙條。不過我們絕不在上課的時候傳,都是在課間或者是在放學的路上。我都會在紙張上寫上幾個不會做的數學題或科學題,讓蚊子拿給鄭雪雪。第二天,鄭雪雪會讓蚊子把紙條重新拿給我,她會很詳細的把題目的解答過程寫在上面,字細小而娟秀。有時,我也會“調戲”她。寫上“我很很很想你,你想我嗎?”“我喜歡看你的眼睛,真好看。”“明天笑一個給爺看。”
鄭雪雪就會在我寫的紙條下面畫一個豬頭,然後寫上“青蛙”倆字。
真的很感謝蚊子。他是我和鄭雪雪的郵遞員。蚊子想方設法的敲詐我,我也樂的被敲詐。
鈴鐺不再理我了,她跟蚊子說是我拋棄了她。
天吶!我是這么寡情寡義的人嗎?我還記得去年春天,我們一起在玉南江畔的情景。
我和鈴鐺的這種沉悶一直持續到畢業。鄭雪雪毫無懸念的考上了高中。我待在家裡接受老爸雷鳴電閃般的咒罵。蚊子打來電話,說鈴鐺要坐火車去她爸爸雲南的礦山。高中就在雲南讀。
我飛快的跑到超市。然後趕到火車站。遠遠的看見鈴鐺站在站台前,蚊子幫她提著行李。我氣喘吁吁的站在他們面前。
鈴鐺看著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把袋子打開,遞給她,裡面全是“奧利奧” 餅乾、“德芙” 朱古力、“喜之郎”果凍。鈴鐺緊抿著嘴,眨著眼睛,使勁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目送著鈴鐺走上火車,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蚊子拿出一個折著“心”型的信箋給我,說:“這是鈴鐺讓我給你的。”我輕輕的打開,裡面只有一句話“不求同行,不求擁有,只求在最美的年華遇到你。”
我的眼前朦朧間出現鈴鐺和我一起騎著腳踏車,穿過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