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船游西湖

我們到達西湖邊上還是大清早,霧氣厚而疏鬆,有陽光穿過霧層,但又是在很遠很遠的邊上。

我們在龐大的人群里擠上遊船,是那種小火輪式的遊船,有著冷冰凍的外殼。而我更願意是那一種木質結構的畫舫,我私自以為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西湖只應有畫舫在上面搖搖蕩蕩,而不是小火輪在上面突突叫囂。

遊船開動了,在我們差不多還沒坐穩的時候。我更加嚮往畫舫的慢悠悠。

遊船沿著蘇堤行駛。長長的蘇堤還是半睡半醒,醒了的一半在我們的視線內,還在磕睡的一半隱沒在霧氣和湖水之間。蘇堤邊上楊柳初醒,柳條疏疏落落輕垂而下,點點初生柳葉點點在柳枝遮掩下若隱若現,嫩綠在渺渺晨靄中更顯稚嫩。蘇堤上起伏的六吊橋在視線里由近而遠,在晨霧中竟是隱隱不可見。

不多時到了著名的三潭映印月的三塔。三座瓶形青花石塔在湖面上圍出一個等邊三角形,在白天裡它只是平平無奇,仿佛小孩兒玩耍時在棋盤上隨意丟下的三粒棋子後一鬨而散。我們的遊船過後,也是如此這般把這三潭印月景點拋在了船尾揚起的細濤白浪背後,再遠一些,它便被蒙在水氣和霧氣當中。如果是在有月的晚上,那就是三個帶著月暈的月光了,除了詩人會說出“天上月一輪,湖中影成三”的奇麗外我們不知又會生出了什麼樣的讚美。

船駛近與三潭印月合稱三島的湖心亭和阮公墩,我們差不多到了西湖的中心位置。我們走到船舷邊上,湖面水氣霧氣更濃,寒寒的水霧撲面而來,頓時便是濕濕的一臉面,風也更大,大有風中立不穩之勢。空氣卻是比岸上多了清新,是草木是湖水還是湖處深處,抑或是堤岸遙遠,並有白霧掩飾,一切是朦朦朧朧,瞬時間與岸上的擠迫喧譁有了大異之差別,卻是幾多逸士隱者無不尋求的清幽靜謐之所,而我等遊玩之人也因此倍感清逸起來。

船在湖面繼續前行,遠處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輕霧之下卻是岳墳。岳飛是我從小在圖書上有幸認識的第一個歷史人物,後來又在小說里為他的被誣陷遇害悲痛落淚,那時我也就十左右,不想在二十後,我於此地親眼目睹忠烈之士遺骸埋葬之所。遠遠地眺望,是我最崇敬的瞻仰。那徐姓女子寫的好,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遊船此時向東轉向,邐連白堤向東北角白霧中斜斜伸去。白堤因詩人白居易而得名,曾作下詩句“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裏白沙堤。”白堤的詩詞歌賦並沒休止,從西面“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處泛舟。”的平湖秋月吟誦到“錦帶橋,橋洞圓,圓如鏡,鏡照東岸朝陽。”的錦帶橋,才到“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的東端斷橋,再有了《白蛇傳》許仙與白娘子的悽美愛情故事,再到“高柳蔭長堤,疏疏漏殘月。蹩躠步松沙,恍疑是踏雪。”的美不勝收。都說立於斷橋上可攬西湖全貌,可惜我們中只是的她的遠處匆匆而過,文人遺墨歷史風韻只在心裡輕輕敲一下便又沉澱到西湖的深處。

往返,我們看到了雷峰塔。雷塔是倒下了又重建,倒下時魯迅先生為此作文並叫好,現在又重建不知為何因?我想,大概是為了保全西湖十景之一,每當夕陽西照,塔影橫空,亭台金碧的雷峰夕照。我們與夕照無緣,此時霧氣輕纏,遠望雷峰塔與其他眾多塔一樣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在霧氣中它多了些許的清寂。與人一樣除了享受熱烈也要甘於寂寞,物與人本也有相通。

下船離上船之間前後不到一小時,我們急匆匆把三面環山一面臨堤的西湖看了幾眼,只把西湖看了個大概,卻不足西湖景色之美的十分之一更不說領略歷史文化之深厚。回望西湖,陽光依然沒有穿過霧層穿透西湖,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羞澀的西湖,處處掩映在霧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