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貨人對磋商期間貨櫃超期使用費不負賠償責任

XX年7月17日,涉案47隻40英尺貨櫃被裝上地中海航運公司(以下簡稱地中海航運)所屬班輪地中海克里蒂娜4r航次從美國長灘駛往中國上海。地中海航運簽出的mscula490980提單記載的裝船日期和簽發日期均為XX年6月30日。貨物於XX年7月30日抵達目的港。到港前後,地中海航運通過瑞士地中海航運(香港)公司上海辦事處向提單上的通知人即中國紡織物資(集團)總公司(以下簡稱中紡物資)多次發出通知,要求核對單證並儘快提貨。中紡物資是涉案貨物的實際進口方、提單記載的通知人。中紡物資在支付了信用證項下的貨款並取得正本提單後查明了涉案承運人倒簽提單的事實。XX年10月19日,中紡物資委託律師與地中海航運交涉。此後,地中海航運委託瑞士地中海航運(香港)公司上海辦事處和夏禮文律師事務所律師發函回復,要求提供有力證據,並承諾進行調查。根據中紡物資XX年12月7日的函記載,11月25日、12月2日雙方律師在上海和北京有過兩次接觸,中紡物資三次向地中海航運提出索賠要求和解決方案,其中包含了涉案貨櫃的超期使用費的問題。XX年12月下旬,雙方函件往來頻繁,對最終的提貨事宜進行協商。XX年12月30日,瑞士地中海航運(香港)公司上海辦事處通知中紡物資,關於涉案貨物,“按貴司代理律師和夏禮文律師事務所協商後達成的共識,請速持已背書的正本提單前往上海聯合國際船舶代理有限公司聯繫有關進口業務和換取提貨單”。XX年1月中旬,中紡物資提貨,1月15日至1月21日,陸續歸還涉案47隻貨櫃。

地中海航運在船舶代理人的業務場所張貼的貨櫃超期使用費的收取標準為:乾貨箱(普通貨櫃)40英尺1-10天免費;11-20天10美元/天;21-40天20美元/天;超過41天40美元/天。超高箱40英尺1-7天免費;8-15天14美元/天;16-40天25美元/天;超過41天50美元/天。

XX年9月7日,地中海航運向上海海事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中紡物資支付貨櫃超期使用費332206美元及相應的利息損失。

裁判

上海海事法院認為,涉案貨櫃超期使用費糾紛系地中海航運倒簽提單引起,中紡物資以信用證付款贖單的方式取得了裝船時間倒簽的提單後,為避免擴大損失,曾與地中海航運反覆磋商,就倒簽提單事實、責任由誰承擔、如何確定和處理損失等爭議與地中海航運多次函件往來,直到XX年1月雙方才達成共識,辦理了提貨手續。由此產生的貨櫃超期使用費,不應由中紡物資承擔。據此判決對地中海航運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地中海航運抗訴,請求撤銷原判,依法改判,支持其在一審時提出的訴訟請求。

上海高院認為,在中紡物資獲悉地中海航運倒簽提單後,就倒簽提單的侵權損害賠償與提貨事宜,雙方委託律師通過函件進行了多次磋商,雙方律師往來的這些函件無論是英檔案還是中檔案,均能證明雙方有過磋商這一事實。由於雙方沒有對函件中的某些具體內容發生爭議,因此,上述律師往來函件沒有翻譯成中文的必要,中紡物資原審中提交的證據,在形式上沒有瑕疵,可以作為證據使用。地中海航運遞交的中文翻譯件,也能夠證明雙方通過往來函件進行磋商的事實。

上海高院經審查確認,原判認定地中海航運倒簽提單、中紡物資在獲悉地中海航運倒簽提單後,為索賠事宜與地中海航運多次磋商,最後雙方於XX年12月30日達成先提貨、賠償問題留待日後解決的共識等事實清楚,應予確認。

上海高院認為,本案系貨櫃超期使用費糾紛,爭議的焦點是在承運人倒簽提單的情況下,收貨人是否仍具有及時提取貨物的義務,雙方為賠償和提貨問題經過長達幾個月的磋商,由此造成的貨櫃超期使用費是否應由收貨人承擔。在通常情況下,收貨人受讓提單後,其即受讓了託運人與承運人間業已建立的海上貨物運輸契約,並受該運輸契約的約束,負有及時提取貨物和及時歸還貨櫃等義務。但是,收貨人作為提單法律關係的一方,其權利、義務受提單記載的約束,前提是提單的記載必須真實、合法,不能違背收貨人獲得提單的真實意願。本案中,地中海航運作為承運人,其應當知道簽發真實、合法的提單是法律和有關國際公約對其的強制義務,在明知涉案貨物於XX年7月17日裝船的情況下,卻簽發了XX年6月30日貨物已裝船的提單,實施了倒簽提單行為。貨物裝船日期在提單交易中至關重要,它不僅涉及海運契約、買賣契約的正確履行,涉及信用證的要求,還涉及風險責任的轉移。本案收貨人中紡物資與案外人在信用證付款條件中明確約定,貨物至遲應於XX年6月30日裝船。承運人地中海航運實施的倒簽提單行為,掩蓋了境外賣方逾期交貨的事實,表面上的單證相符使得收貨人中紡物資喪失了拒付信用證項下貨款和解除買賣契約的權利,對收貨人構成惡意欺詐,侵害了收貨人在國際貨物買賣契約中依法享有的債權,也違背了收貨人獲取提單權利的真實意願,故承運人應向收貨人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善意的收貨人受讓提單後,發現提單倒簽這一欺詐事實,其有權接受提單並提取貨物,如因此遭受損失,還可以向承運人提起損害賠償訴訟;其也可以在知道或應當知道欺詐事實發生的一年內,依法行使撤銷權,即撤銷在不得已情形下,通過受讓提單而與承運人建立的海上貨物運輸契約,拒絕提取貨物,並就其所遭受的相關損失向承運人索賠。如收貨人拒絕提取貨物,承運人本應與託運人協商如何重新處置涉案貨物。但本案中,承運人和收貨人為避免損失擴大,經多次磋商,最終達成了提貨共識,雖然收貨人損害賠償要求及與貨櫃超期使用費這兩大問題仍懸而未決,留待日後通過訴訟尋求解決方案,但雙方為減少損失的擴大所作出的努力仍然值得肯定。根據法律規定,當事人因防止損失擴大而支出的合理費用或遭受的利益損失,應由違約方或實施侵權行為的過錯方承擔。本案貨櫃之所以超期使用,並非收貨人懈怠提貨或故意拖延還箱所致,而是承運人倒簽提單並與收貨人就由此引起的損害賠償以及提貨事宜進行長時間的磋商造成,對此,收貨人沒有過錯,承運人地中海航運要求其承擔涉案貨櫃的滯箱費損失沒有法律依據。原審認定中紡物資不應承擔涉案貨櫃滯箱費正確。地中海航運關於即便在倒簽提單的情形下,收貨人仍負有無條件及時提取貨物的義務、其因拒不提取貨物而導致涉案貨櫃超期使用費,應向地中海航運承擔違約責任等抗訴理由,無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

XX年8月2日,上海高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駁回抗訴,維持原判。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23480.95元由地中海航運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