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十四 列傳第二



及帝幸江都,臣下離貳,有宮人白後曰:"外聞人人慾反。"後曰:"任汝奏之。"宮人言於帝,帝大怒曰:"非汝宜言!"乃斬之。後宮人復白後曰:"宿衛者往往偶語謀反。"後曰:"天下事一朝至此,勢去已然,無可救也。何用言,徒令帝憂煩耳!"自是無復言者。

及宇文化及之亂,隨軍至聊城。化及敗,沒於竇建德。建德妻曹氏妒悍,煬帝妃嬪美人並使出家,並後置於武強縣。是時突厥處羅可汗方盛,其可賀敦即隋義城公主也,遣使迎後。建德不敢留,遂攜其孫正道及諸女入於虜庭。大唐貞觀四年,破突厥,皆以禮致之。歸於京師,賜宅於興道里。二十一年,殂。詔以皇后禮於揚州合葬於煬帝陵,謚曰愍。

論曰:男女正位,人倫大綱。三代已還,逮於漢、晉,何嘗不敗於嬌詖而興於聖淑。至如后稷稟靈巨跡,神元生自天女,克昌來葉,異世同符。魏諸後婦人之識,無足論者。文明邪險,幸不墜國。靈後淫恣,卒亡天下。傾城之誡,其在茲乎。乙後迫於畏逼,有足傷矣。昔鉤弋年少子幼,漢武所以行權,魏世遂為常制,子貴而其母必死。矯枉之義,不亦過乎!孝文終革其失,良有以也。

神武肇興齊業,武明追蹤周亂。溫公之敗邦家,馮妃比跡褒後。然則污隆之義,蓋有系焉。其餘作孽為眚,外平內蠹,鑒之近代,於齊為甚。

周氏粵自文皇,逮乎武帝,年逾二紀,世歷四君。業非草昧之辰,事殊權宜之日。乃棄同即異,以夷亂華。汨婚姻之彝序,求豺狼之外利。既而報者倦矣,施者無厭。向之所謂和親,未幾已成仇敵。奇正之道,有異於斯。於時武皇雖受制於人,未親庶政,而謀士韞奇,直臣鉗口,過矣哉!而歷觀前載,以外戚而居宰輔者多矣;而傾漢室者王族,喪周家者楊氏,何滅亡之禍,若合契焉。

隋文取鑒於已遠,大革前失,故母后之家不罹禍故。獨孤權無呂、霍,獲全仁壽之前;蕭氏勢異梁、竇,不傾大業之後。至或不隕舊基,或更隆克構,豈非處之以道,其所致然乎?

《北史》 唐·李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