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五十七 列傳第四十五



皇太子既無令德,孝伯言於帝曰:"皇太子德聲未聞,請妙選正人為其師友,調護聖質,不然,悔無所及。"帝斂容曰:"卿世載鯁正,竭誠所事,觀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也,深願陛下思之。"帝曰:"正人豈復過君?"於是以尉遲運為右宮正,孝伯仍為左宮正、宗師中大夫。累遷右宮伯。嘗因侍坐,帝問:"我兒比進不?"答曰:"皇太子比懼天威,更無罪失。"及王軌因內宴捋帝須,言太子之不善。帝罷酒,責孝伯曰:"公常謂我雲太子無過,今軌有此言,公為誑矣。"孝伯拜曰:"臣聞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情忍愛,遂爾結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公其勉之。"

及大軍東討,拜內史下大夫,令掌留台事。軍還,帝曰:"居守之重,無忝戰功。"於是加授大將軍,進爵廣陵郡公,並賜金帛女妓等。復為宗師。每車駕巡幸,常令居守。後帝北討,至雲陽宮寢疾,驛召孝伯赴行在所,執其手曰:"吾自量必無濟理,以後事付君。"是夜,授司衛上大夫,總宿衛兵馬,令馳驛入京鎮守。

宣帝即位,授小冢宰。帝忌齊王憲,意欲除之,謂孝伯曰:"公能圖之,當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頭曰:"齊王戚近功高,棟樑所寄。臣若順旨,則臣為不忠,陛下為不孝之子也。"帝因疏之,乃與於智、鄭譯等圖其事。令智告憲謀逆,遣孝伯召入,誅之。

帝之西征也,在軍有過行,鄭譯時亦預焉。軍還,孝伯及王軌盡以白武帝。武帝怒,撻帝數十,乃除譯名。至是,帝追憾被杖,乃問譯:"我腳上杖痕誰所為也?"譯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軌。"譯又說軌捋帝須事,帝乃誅軌。尉遲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奈何?"孝伯曰:"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將焉逃死?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遠之。"於是各行其志。運尋出為秦州總管。帝荒淫日甚,誅戮無度。孝伯頻諫不從,由是益疏。後稽胡反,令孝伯為行軍總管,從越王盛討平之。及軍還,帝將殺之,乃托以齊王事誚之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群小媒櫱,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屬微臣輔陛下,今諫而不從,實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慚,俯首不語。令賜死於家,時年三十六。

及隋文帝踐極,以孝伯、王軌忠而獲罪,並令收葬,復其官爵。嘗謂高穎曰:"宇文孝伯實有周良臣,若此人在朝,我輩無措手處。"子歆嗣。

東平公神舉,文帝之族子也。高祖普陵、曾祖求男,仕魏位並顯達。祖金殿,魏兗州刺史安喜縣侯。父顯和,少而襲爵,性矜嚴,頗涉經史,膂力絕人,彎弓數百斤,能左右馳射。孝武之在蕃,顯和早蒙眷遇。時屬多難,嘗問計於顯和。顯和具陳宜杜門晦跡,相時而動,帝深納焉。及即位,拜閣內都督,封城陽縣公,以恩舊遇之甚厚。顯和所居隘陋,乃撤殿省賜為寢室,其見重如此。及齊神武專政,帝每不自安,問顯和曰:"天下洶洶,將如之何?"對曰:"莫若擇善而從。"因誦詩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帝曰:"是吾心也。"遂定入關策。以其母老,令預為計。對曰:"今日之事,忠孝不並。然臣不密則失身,安敢預為私計。"帝愴然改容曰:"卿,我之王陵也。"遷朱衣直合、合內大都督,改封長廣縣公。從孝武入關。至溱水,周文帝素聞其善射而未之見,俄而水傍有一小鳥,顯和射中之。文帝笑曰:"我知卿工矣。"進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卒。建德三年,追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神舉早孤,有夙成之量。及長,神情倜儻,志略英贍,眉目疏朗,儀貌魁梧。明帝初,起家中侍上士。帝留意翰林,而神舉雅好篇什,每游幸,神舉恆從。襲爵長廣縣公。天和元年,累遷右宮伯中大夫,進爵清河郡公。建德三年,自京兆尹出為熊州刺史,齊人憚其威名。及帝東伐,從平并州,即授刺史。州既齊氏別都,多有奸猾,神舉示以威恩,遠近悅服。改封武德郡公,進柱國大將軍,又改封東平郡公。宣政元年,轉司武上大夫。及幽州人盧昌期等據范陽反,詔神舉討禽之。時齊黃門侍郎盧思道亦在反中,賊平,將解衣伏法,神舉乃釋而禮之,即令草露布。屬稽胡反,寇西河,神舉與越王盛討之。時突厥赴救,神舉以奇兵擊之,突厥敗走,稽胡款服。即授并州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