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五十二 列傳第四十



武平二年,出儼居北宮,五日一朝,不復得無時見太后。四月,詔除太保,余官悉解,猶帶中丞,且京畿。以北城有武庫,欲移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書侍御史王子宜與儼左右開府高舍洛、中常侍劉辟強說儼曰:"殿下被疏,正由士開間構,何可出北宮,入百姓叢中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贊成其事。儼乃令子宜表彈士開罪,請付禁推。子琮雜以他文書奏之,後主不審省而可之。儼誑領軍厙狄伏連曰:"奉敕,令領軍收士開。"伏連以諮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琅邪王受敕,何須重奏。"伏連信之,伏五十人於神獸門外,詰旦,執士開送御史。儼使馮永洛就台斬之。

儼徒本意唯殺士開。及是,因逼儼曰:"事既然,不可中止。"儼遂率京畿軍士三千餘人,屯千秋門外。帝使劉桃枝將禁兵八十人召儼。桃枝遙拜,儼命反縛,將斬之,禁兵散走。帝又使馮子琮召儼。儼辭曰:"士開昔來實合萬死,謀廢至尊,剃家家頭使作阿尼,故擁兵馬,欲坐著孫鳳珍宅上。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欲殺臣,不敢逃罪;若放臣,願遣姊姊來迎臣,臣即入見。"姊姊即陸令萱也,儼欲誘出殺之。令萱執刀帝後,聞之戰慄。又使韓長鸞召儼。儼將入,劉辟強牽衣諫曰:"若不斬提婆母子,殿下無由得入。"廣寧、安德二王適從西來,欲助成其事,曰:"何不入?"辟強曰:"人少。"安德王顧眾而言曰:"孝昭殺楊遵彥,止八十人,今乃數千,何言人少?"後主泣啟太后曰:"有緣,更見家家,無緣,永別。"乃急召斛律光,儼亦召之。光聞殺士開,撫掌大笑曰:"龍子作事,固自不似凡人。"入見後主於永巷。帝率宿衛者步騎四百,授甲將出。光曰:"小兒輩弄兵,與交手,即亂。鄙諺云:'奴見大家心死。'至尊宜自至千秋門,琅邪必不敢動。"皮景和亦以為然,後主從之。光步道,使人走出曰:"大家來。"儼徒駭散。帝駐馬橋上,遙呼之,儼猶立不進。光就謂曰:"天子弟殺一漢,何苦?"執其手,強引以前。請帝曰:"琅邪王年少,腸肥腦滿,輕為舉措,長大自不復然,願寬其罪。"帝拔儼帶刀環,亂築辮頭,良久乃釋之。收伏連及高舍洛、王子宜、劉辟強、都督翟顯貴於後園,帝親射之而後斬,皆支解,暴之都街下。文武職吏,盡欲殺之。光以皆勛貴子弟,恐人心不安,趙彥深亦云"《春秋》責帥",於是罪之各有差。儼之未獲罪也。鄴北城有白馬佛塔,是石季龍為澄公所作。儼將修之,巫曰:"若動此浮圖,此城失主。"不從,破至第二級,得白蛇,長數丈,迴旋失之。數旬而敗。

自是,太后處儼於宮內,食必自嘗之。陸令萱說帝曰:"人稱琅邪王聰明雄勇,當今無敵,觀其根表,殆非人臣。自專殺以來,常懷恐懼,宜早為計。"何洪珍與和士開素善,亦請殺之。未決,以食輦密迎祖班問之。班稱周公殺管叔,季友鴆慶父,帝納其言。以儼之晉陽,使右衛大將軍趙元侃誘執儼。元侃曰:"臣昔事先帝日,見先帝愛王,今寧就死,不能行。"帝出元侃為豫州刺史。九月下旬,帝啟太后曰:"明旦欲與仁威出獵,須早早還。"是夜四更,帝召儼,儼疑之。陸令萱曰:"兄兄喚,兒何不去?"儼出至永巷,劉桃枝反接其手。儼呼曰:"乞見家家、尊兄!"桃枝以袖塞其口,反袍蒙頭負出,至大明宮,鼻血滿面,立殺之,時年十四。不脫靴,裹以席,埋於室內。帝使啟太后,臨哭十餘聲,便擁入殿。明年三月,葬於鄴西,贈謚曰楚恭哀帝,以慰太后。

有遺腹四男,生數月,皆幽死。以平陽王淹孫世俊嗣。儼妃李祖欽女也,進為楚帝後,居宣則宮,齊亡,乃嫁焉。

齊安王廓,字仁弘,武成第四子也。性長者,無過行,位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

北平王貞,字仁堅,武成第五子也。沉審寬恕,帝常曰:"此兒得我鳳毛。"位司州牧、京畿大都督、兼尚書令、錄尚書事。帝行幸,總留台事。積年,後主以貞長大,漸忌之。阿那肱承旨,令馮士乾劾,系貞於獄,奪其留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