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二十四 列傳第十二



太昌初,還洛。吏部尚書李神俊奏言:"比因多故,常侍遂無員限。今以王元景等為常侍,定限八員。"加金紫光祿大夫。武帝或時袒露,與近臣戲狎,每見昕,即正冠而斂容焉。昕體素甚肥,遭喪後,遂終身羸瘠。楊愔重其德素,以為人之師表。元象元年,兼散騎常侍,聘梁,魏收為副,並為朝廷所重。使還,高隆之求貨不得,諷憲台劾昕、收在江東大將商人市易,並坐禁止。齊文襄營救之。累遷秘書監。

昕雅好清言,詞無淺俗。在東萊時,獲殺其同行侶者,詰之未服。昕謂曰:"彼物故不歸,卿無恙而反,何以自明?"邢邵後見文襄,說此言以為笑樂。昕聞之,詣邵曰:"卿不識造化。"還謂人曰:"子才應死,我罵之極深。"頃之,以被謗,左遷陽平太守。在郡有稱績。文襄謂人曰:"王元景殊獲我力,由吾數戲之,其在吏事,遂為良二千石。"

齊文宣踐阼,拜七兵尚書。以參議禮,封宜君縣男。嘗有鮮卑聚語,崔昂戲問昕曰:"頗解此不?"昕曰:"樓羅,樓羅,實自難解。時唱染於,似道我輩。"

文宣以昕疏誕,非濟世才,罵:"好門戶,惡人身!"又有讒之者,云:"王元景每嗟水運不應遂絕。"帝愈怒,乃下詔曰:"元景本自庸才,素無勛行,早沾纓紱,遂履清途。發自畿邦,超居詹事。俄佩龍文之劍,仍啟帶礪之書。語其器分,何因到此?誠宜清心勵己,少酬萬一。尚書百揆之本,庶務攸歸。元景與奪任情,威福在己。能使直而為枉,曲反成弦。害政損公,名義安在?偽賞賓郎之味,好詠輕薄之篇。自謂模擬傖楚,曲盡風制。推此為長,余何足取。此而不繩,後將焉肅?在身官爵,宜從削奪。"於是徙幽州為百姓。昕任運窮通,不改其操。未幾,征還,奉敕送蕭莊於梁為主。除銀青光祿大夫,判祠部尚書。

帝怒臨漳令嵇曄及舍人李文師,以曄賜薛豐洛,文師賜崔士順為奴。鄭子默私誘昕曰:"自古無朝士作奴。"昕曰:"箕子為之奴,何言無也?"子默遂以昕言啟文宣,仍曰:"王元景比陛下於紂。"楊愔微為解之。帝謂愔曰:"王元景是爾博士,爾語皆元景所教。"帝後與朝臣酣飲,昕稱疾不至。帝遣騎執之,見其方搖膝吟詠,遂斬於御前,投屍漳水。天統末,追贈吏部尚書。有文集二十卷。子顗嗣。卒於燕郡太守。

昕母清河崔氏,學識有風訓。生九子,皆風流醞籍,世號王氏九龍。昕弟暉、昭、晞、皓最知名。

暉字元旭,少與昕齊名,兼多術藝。卒於中書舍人,贈兗州刺史。

昭字仲亮,少好儒術,又頗以武藝自許。性敦篤,以友悌知名。卒於考功郎中。

晞字叔朗,小名沙彌。幼而孝謹,淹雅有器度。好學不倦。美容儀,有風則。魏末,隨母兄東適海隅,與邢子良游處。子良愛其清悟,與其在洛兩兄書曰:"賢弟彌郎,意識深遠,曠達不羈。簡於造次,言必詣理。吟詠情性,麗絕當時。恐足下方難為兄,不暇慮其不進也。"

魏永安初,第二兄暉聘梁,啟晞釋褐,除員外散騎侍郎,征署廣平王開府功曹史。晞願養母,竟不受署。母終後,仍屬遷鄴,遨遊鞏、洛,悅其山水。與范陽盧元明、鉅鹿魏季景結侶同契,往天陵山,浩然有終焉之志。及西魏將獨孤信入洛,署為開府記室。晞稱先被犬傷,困篤,不赴。有故人疑其所傷非猘,書勸令赴。晞復書曰:"辱告存念,見令起疾。循復眷旨,似疑吾所傷未必是猘。吾豈願其必猘?但理契無疑耳。就足下疑之,亦有過說。足下既疑其非猘,亦可疑其是猘,其疑半矣。若疑其是猘而營護,雖非猘亦無損。疑非猘而不療,儻是猘則難救。然則過療則致萬全,過不療或至於死。若王晞無可惜也,則不足取;既取之,便是可惜。奈何奪其萬全,任其或死!且將軍威德所被飈飛霧襲,方掩八紘,豈在一介?若必從隗始,先須濟其生靈。足下何不從容為將軍言也?"於是方得見寬。俄而信返,晞遂歸鄴。

齊神武訪朝廷子弟忠孝謹密者,令與諸子游。晞與清河崔贍、頓丘李度、范陽盧正通首應此選。文襄時為大將軍,握晞等手曰:"我弟並向成長,志識未定,近善狎惡,不能不移。吾弟不負義方,卿祿位常亞召弟;若苟使回邪,致相詿誤,罪及門族,非止一身。"晞隨神武到晉陽,補中外府功曹參軍,帶常山公演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