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 孟嘗君偷過函谷關


憂思何益?幸有田畝,何不力耕自食,以終餘年乎?”原重遵姊意,乃秉耒而耕,里人哀原之忠者,皆為助力。月余,姊去,原嘆曰:“楚事至此,吾不忍見宗室之亡滅!”忽一日,晨起,抱石自投汨羅江而死。其日乃五月五日。里人聞原自溺,爭棹小舟,出江拯救,已無及矣。乃為角黍①投於江中以祭之,系以彩線,恐為蛟龍所攖食②也。又龍舟競渡之戲,亦因拯救屈原而起,至今自楚至吳,相沿成俗。屈原所耕之田,獲米如白玉,因號曰:“玉米田”。里人私為原立祠,名其鄉曰姊歸鄉。今荊州府有歸州,亦因姊歸得樂也。至宋元豐中,封原為清烈公,兼為其姊立廟,號姊歸廟,後復加封原為忠烈王。髯翁有過《忠烈王廟詩》云:峨峨廟貌立江傍,香火爭趨忠烈王。
佞骨不知何處朽,龍舟歲歲吊滄浪。
再說趙主父出巡雲中,回至邯鄲,論功行賞,賜通國百姓酒鋪五日。是日,群臣畢集稱賀。主父使惠王聽朝,自己設便坐於傍,觀其行禮。見何年幼,服兗冕南面為王,長子章魁然丈夫,反北面拜舞於下,兄屈於弟,意甚憐之。朝既散,主父見公子勝在側,私謂曰:“汝見安陽君乎?雖隨班拜舞,似有不甘之色。吾分趙地為二,使章為代王,與趙相併,汝以為何如?”趙勝對曰:“王昔日已誤矣!今君臣之分已定,復生事端,恐有爭變!”主父曰:“事權在我,又何慮哉?”主父回宮,夫人吳娃見其色變,問曰:“今日朝中有何事?”主父曰:“吾見故太子章,以兄朝弟,於理不順,欲立為代王,勝又言其不便,吾是以躊躇而未決也。”吳娃曰:“昔晉穆侯生二子,長日仇,弟曰成師。穆侯薨,子仇嗣立,都於翼,封角黍:粽子。
其弟成師於曲沃。其後曲沃益強,遂盡滅仇之子孫,併吞翼國。此主父所知也。成師為弟,尚能戕兄,況以兄而臨弟,以長而臨少乎?吾母子且為魚肉矣!”主父惑①其言,遂止。
有侍人舊曾服事故太子章於東宮者,聞知主父商議之事,乃私告於章。章與田不禮計之。不禮曰:“主父分王二子,出自公心,特為婦人所阻耳。王年幼,不諳事,誠乘間以計圖之,主父亦無如何也。”章曰:“此事惟君留意,富貴共之!”
太傅李兌與肥義相善,密告曰:“安陽君強壯而驕,其黨甚眾,且有怨望之心。田不禮剛狠自用,知進而不知退。二人為黨,行險僥倖,其事不遠。子任重而勢尊,禍必先及,何不稱病,傳政於公子成,可以自免。”肥義曰:“主父以王屬②義,尊為相國,謂義可托安危也。今未見禍形,而先自避,不為荀息所笑乎?”李兌嘆曰:“子今為忠臣,不得復為智士矣。”因泣下,久之,別去。肥義思李兌之言,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展轉躊躇,未得良策,乃謂近侍高信曰:“今後若有召吾王者,必先告我。”高信曰:“諾。”
忽一日,主父與王同游於沙邱,安陽君章亦從行。那沙邱有台,乃商紂王所築。有離宮二所,主父與王各居一宮,相去五六里,安陽君之館適當其中。田不禮謂安陽君曰:“王出遊在外,其兵眾不甚集。若假以主父之命召王,王必至。吾伏兵於中途,要③而殺之,因奉主父以撫其眾,誰敢違者?”
章曰:“此計甚妙!”即遣心腹內侍,偽為主父使者,夜召惠王曰:“主父卒然病發,欲見王面,幸速往!”高信即走告相國肥義,義曰:“王素無病,事可疑也。”乃入謂王曰:“義當以身先之,俟無他故,王乃可行。”又謂高信曰:“緊閉宮門,慎勿輕啟。”肥義與數騎隨使者先行,至中途,伏兵誤以為王,群起盡殺之。田不禮舉火驗視,乃肥義也。田不禮大驚曰:“事已變矣!及其機未露,宜悉眾乘夜襲王,幸或可勝。”於是奉安陽君以攻王。高信因肥義吩咐,已預作準備。田不禮攻王宮不能入。至天明,高信使從軍乘屋發矢,賊多傷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