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 胡盧河龐煖斬劇辛


太子增涕泣求計。客曰:“秦方欲與魏通和,太子何不致一書於魏王,使其請太子歸國?”太子增曰:“雖請之,秦安肯釋我而歸耶?”客曰:“秦王之欲奉信陵,非其本意,特畏之耳。
若太子願以國事秦,固秦之願也。何患請而不從哉?”太子增乃為密書,書中備言諸侯歸心信陵,秦亦欲擁立為王等語,後乃敘己求歸之意,將書付客,托以密緻魏王。於是秦王乃修書二封,一封致魏王歸朱亥之喪,託言病死;一封奉賀信陵君,另有金幣等物。
卻說魏王因晉鄙賓客布散流言,固已心疑。及秦使捧國書來,欲與魏息兵修好,叩其來意,都是敬慕信陵之語,又接得太子增家信,心中愈加疑感。使者再將書幣,送信陵府中,故意泄漏其語,使魏王聞之。
卻說信陵君聞秦使講和,謂賓客曰:“秦非有兵戎之事,何求於魏?此必有計!”言未畢,閽人報秦使者在門,言:“秦王亦有書奉賀。”信陵君曰:“人臣義無私交,秦王之書幣,無忌不敢受。”使者再三致秦王之意,信陵君亦再三卻之。恰好魏王遣使來到,要取秦王書來看。信陵君曰:“魏王既知有書,若說吾不受,必不肯信。”遂命駕車將秦王書幣,原封不動,送上魏王,言:“臣已再三辭之,不敢啟封。今蒙王取覽,只得呈上,但憑裁處!”魏王曰:“書中必有情節,不啟不明。”
乃發書觀之,略曰:
公子威名,播於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傾心於公子者。指日當正位南面,為諸侯領袖;但不知魏王讓位當在何日?引領望之!不腆之賦,預布賀忱,惟公子勿罪!
魏王覽畢,付與信陵君觀看。信陵君奏曰:“秦人多詐,此書乃離間我君臣,臣所以不受者,正慮書中不知何語,恐墮其術中耳。”魏王曰:“公子既無此心,便可於寡人面前,作書復之。”即命左右取紙筆,付信陵君作回書。略云:無忌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語,非所以訓人臣也。蒙君辱貺,昧死以辭!
書付秦使,並金幣帶回。魏王亦遣使謝秦,並言:“寡君年老,欲請太子增回國。”秦王許之。太子增既回魏,復言信陵不可專任。信陵君雖則於心無愧,度王心中芥蒂,終未釋然,遂託病不朝;將相印兵符,俱繳還魏王;與賓客為長夜之飲,多近婦女,日夜為樂,惟恐不及。史臣有詩云:俠氣凌今古,威名動鬼神;一身全趙魏,百戰卻嬴秦。
鎮國同堅礎,危詞似吠狺;英雄無用處,酒色了殘春。
再說秦莊襄王在位三年,得疾,丞相呂不韋入問疾。因使內侍以緘書密緻王后,追述往日之誓。後舊情未斷,遂召不韋與之私通。不韋以醫藥進王,王病一月而薨。不韋扶太子政即位,此時年僅一十三歲。尊莊襄後為太后,封其母弟成嶠為長安君,國事皆決於不韋,比於太公,號為尚父。不韋父死,四方諸侯賓客,吊者如市,車馬填塞道路,視秦王之喪,愈加眾盛。正是權傾中外,威振諸侯。不在話下。
秦王政元年,呂不韋知信陵君退廢,始複議用兵。使大將蒙驁,同張唐伐趙,攻下晉陽。三年,再遣蒙驁同王?攻韓,韓使公孫嬰拒之。王?曰:“吾一敗於趙,再拜於魏,蒙秦王赦而不誅,此行當以死報!”遂帥其私屬千人,直犯韓營,?力戰而死。韓兵亂,蒙驁乘之,大敗韓師,殺公孫嬰,取韓十二城以歸。自信陵君廢,而趙、魏之好亦絕。趙孝成王使廉頗伐魏,圍繁陽,未克,而孝成王薨。太子偃嗣立,是為悼襄王。時廉頗已克繁陽,乘勝進齲而大夫郭開,素以諂佞為廉頗所嫉,常因侍宴面叱之。郭開銜怨在心,譖於悼襄王,言:“廉頗已老,不任事,伐魏久而無功。”乃使武襄君樂乘,往代廉頗。廉頗怒曰:“吾自事惠文王為將,於今四 十餘年,未有挫失,樂乘何人,而能代我?”遂勒兵攻乘,乘懼走歸國。廉頗遂奔魏,魏王雖尊為客將,疑而不用。廉頗由是遂居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