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 田光刎頸薦荊軻

  第一 百六 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
話說趙王遷五年,代中地震,牆屋傾倒大半,平地裂開百三十步,邯鄲大旱。民間有童謠曰:“秦人笑,趙人號,以為不信,視地生毛。明年,地果生白毛,長尺余,郭開蒙蔽,不使趙王聞之。時秦王再遣大將王翦、楊端和分道伐趙。王翦從太原一路進兵,楊端和從常山一路進兵。復遣內史騰引車十萬,屯於上黨,以為聲援。時燕太子丹為質於秦,見秦兵大舉伐趙,知禍必及於燕,陰使人致書於燕王,使為戰守之備,又教燕王詐稱有疾,使人請太子歸國。燕王依其計,遣使至秦。秦王政曰:“燕王不死,太子未可歸也。欲歸太子,除是烏頭白,馬生角,方可!”太子丹仰天大呼,怨氣一道,直衝霄漢,烏頭皆白。秦王猶不肯遣。太子丹乃易服毀面,為人傭僕,賺出函谷關,星夜往燕國去訖。今真定府定州南,有台名聞雞台,即太子丹逃秦時,聞雞早發處也。秦王方圖韓趙,未暇討燕丹逃歸之罪。
再說趙武安君李牧,大軍屯於灰泉山,連營數里,秦兩路車馬,皆不敢進。秦王聞此信,復遣王敖至王翦軍中。王敖謂翦曰:“李牧北邊名將,未易取勝。將軍姑與通和,但勿定約,使命往來之間,某自有計。”王翦果使人往趙營講和。
李牧亦使人報之。王敖至趙,再打郭開關節,言:“李牧與秦私自講和,約破趙之日,分王代郡。若以此言進於趙王,使以他將易去李牧,某言於秦王,君之功勞不校”郭開已有外心,遂依王敖說話,密奏趙王。趙王陰使左右往察其情,果見李牧與王翦信使往來,遂信以為實然,謀於郭開。郭開奏曰:“趙蔥、顏聚,見在軍中,大王誠遣使持兵符,即軍中拜趙蔥為大將,替回李牧,只說‘用為相國’,牧必不疑。”趙王從其言,遣司馬尚持節至灰泉山軍中,宣趙王之命。李牧曰:“兩軍對壘,國家安危,懸於一將,雖有君命,吾不敢從!”
司馬尚私告李牧曰:“郭開譖將軍欲反,趙王入其言,是以相召,言拜相者,欺將軍之言也。”李牧忿然曰:“開始譖廉頗,今復譖吾,吾當提兵入朝,先除君側之惡,然後御秦可也。”
司馬尚曰:“將軍稱兵犯闕,知者以為忠,不知者反以為叛,適令讒人借為口實,以將軍之才,隨處可立功名,何必趙也。”
李牧嘆曰:“吾嘗恨樂毅、廉頗為趙將不終,不意今日乃及自己!”又曰:“趙蔥不堪代將,吾不可以將印授之。”乃懸印於幕中,中夜微服遁去,欲往魏國。趙蔥感郭開舉薦之恩,又怒李牧不肯授印,乃遣力士急捕李牧,得於旅人之家,乘其醉,縛而斬之,以其首來獻。可憐李牧一時名將,為郭開所害,豈不冤哉!史臣有詩云:卻秦守代著威名,大廈全憑一木撐。
何事郭開貪外市,致令一旦壞長城!
司馬尚不敢復命,竊妻孥奔海上去訖。趙蔥遂代李牧掛印為大將,顏聚為副。代兵素服李牧,見其無辜被害,不勝憤怒,一夜間逾山越谷,逃散俱盡,趙蔥不能禁也。
卻說秦兵聞李牧死,軍中皆酌酒相賀。王翦、楊端和兩路軍馬,刻期並進。趙蔥與顏聚計議,欲分兵往救太原、常山二處。顏聚曰:“新易大將,軍心不安,若合兵猶足以守,一分則勢弱矣。”言未畢,哨馬報:“王翦攻狼孟甚急,破在旦夕!”趙蔥曰:“狼孟一破,彼將長驅井陘,合攻常山,而邯鄲危矣!不得不往救之。”遂不聽顏聚之諫,傳令拔寨俱起。
王翦覘探明白,預伏兵大谷。遣人於高阜瞭望,只等趙蔥兵過一半,放起號炮,伏兵一齊殺出,將趙兵截做兩段,首尾不能相顧。王翦引大軍傾江倒峽般殺來,趙蔥迎敵,兵敗,為王翦所殺。顏聚收拾敗軍,奔回邯鄲。秦兵遂拔狼孟,由井陘進兵,攻取下邑。楊端和亦收取常山餘地,進圍邯鄲。秦王政聞兩路兵俱已得勝,因命內史騰移兵往韓受地。韓王安大懼,盡獻其城,入為秦臣。秦以韓地為潁川郡。此韓王安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七年也。韓自武子萬受邑於晉,三世至獻子厥,始執晉政。厥三傳至康子虎,始滅智氏。虎再傳至景侯虎,始為諸侯。虔六傳至宣惠王,始稱王。四傳至王安,而國人於秦。自韓虎六年,至宣惠王九年,凡為侯共八十年;自宣惠王十年,至王安九年國滅,凡為王九十四年,自此,六 國只存其五矣。史臣有贊云:萬封韓原,賢裔惟厥;計全趙孤,陰功不泄。始偶六卿,終分三穴;從約不守,稽首秦闕。韓非雖使,無救亡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