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 納蒯瞶子路結纓


再說吳王夫差與魯、衛二君,同至黃池,使人請晉定公赴會,晉定公不敢不至。夫差使王孫駱與晉上卿趙鞅,議載書名次之先後。趙鞅曰:“晉世主夏盟,又何讓焉?”王孫駱曰:“晉祖叔虞,乃成王之弟,吳祖太伯,乃武王之伯祖,尊卑隔絕數輩。況晉雖主盟,會宋會虢,已出楚下,今乃欲踞吳之上乎?”於是彼此爭論,連日不決。忽王子地密報至,言:“越兵入吳,殺太子,焚姑蘇台。見今圍城,勢甚危急。”夫差大驚。
王孫駱進曰:“二者俱不可。不會而歸,人將窺我之急;若會而先晉,我之行止,將聽命於晉;必求主會,方保無虞。”夫差曰:“欲主會,計將安出?”王孫駱密奏曰:“事在危急,請王鳴鼓挑戰,以奪晉人之氣。”夫差曰:“善。”是夜出令,中夜士皆飽食秣馬,銜枚疾驅,去晉軍才一里,結為方陳,百人為一行,一行建一大旗,百二十行為一面。中軍皆白輿,白旗,白甲,白羽之矰望之如白茅吐秀。吳王親自仗鉞,秉素旌,中陣而立。左軍面左,亦百二十行。皆赤輿,赤旗,丹甲,朱羽之矰,一望若火,太宰#褐髦。笠軍面右,亦百?十行。皆黑輿,黑旗,玄甲,烏羽之矰,一望如墨,王孫駱主之。帶甲之士,共三萬六千人。黎明陣定,吳王親執桴鳴鼓,軍中萬鼓皆鳴,鐘聲鐸聲,丁寧錞於,一時齊扣。三軍嘩吟,響震天地。
晉軍大駭,不知其故,乃使大夫董褐至吳軍請命。夫差親對曰:“周王有旨,命寡人主盟中夏,以縫諸姬之闕。今晉君逆命爭長,遷延不決,寡人恐煩使者往來,親聽命於藩籬之外,從與不從,決於此日!”董褐還報晉侯,魯、衛二君皆933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
在坐。董褐私謂趙鞅曰:“臣觀吳王口強而色慘,中心①似有大憂,或者越人入其國都乎?若不許其先,必逞其毒於我;然而不可徒讓也。必使之去王號以為名。”趙鞅言於晉侯,使董褐再入吳軍,致晉侯之命曰:“君以王命宣布於諸侯,寡君敢不敬奉!然上國以伯肇封,而號曰吳王,謂周室何?君若去王號而稱公,惟君所命。”夫差以其言為正,乃斂兵就幕,與諸侯相見,稱吳公,先歃。晉侯次之,魯、衛以次受歃。會畢,即班師從江淮水路而回。於途中連得告急之報,軍士已知家國被襲,心膽俱碎,又且遠行疲敝,皆無鬥志。吳王猶率眾與越相持。吳軍大敗。夫差懼,明年,魯哀公狩於大野,叔孫氏家臣鉏商獲一獸,麇身牛尾,其角有肉,怪而殺之,以問孔子。孔子觀之曰:“此麟也!”視其角,赤紱猶在,識其為顏母昔日所系,嘆曰:“吾道其終窮矣!”使弟子取而埋之。今巨野故城東十里有土台,廣輪四十餘步,俗呼為獲麟堆,即麟葬處。孔子援琴作歌曰:明王作兮麟鳳游,今非其時欲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於是榷魯史》,自魯隱公元年,至哀公獲麟之歲,其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筆削而成《春秋》,與《易》、《詩》、《書》、《禮》、《樂》,號為“六經”。是年,齊右相陳恆知吳為越所破,外無強敵,內無強家,單單只礙一闞止,乃使其族人陳逆、陳豹等,攻殺闞止。齊簡公出奔,陳恆追而弒之,盡滅闞氏之黨。
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陳恆獨相。孔子聞齊變,齋三日,沐浴而朝哀公,請兵伐齊。討陳恆弒君之罪。哀公使告三家,孔子曰:“臣知有魯君,不知有三家。”陳恆亦懼諸侯之討,乃悉歸魯、衛之侵地。北結好於晉之四卿,南行聘於吳、越。復修陳桓子之政,散財輸粟,以贍貧乏,國人悅服。乃漸除鮑、晏、高、國諸家,及公族子姓,而割國之大半,為己封邑。又選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者,納於後房,不下百人,縱其賓客出入不禁,生男子七十餘人,欲以自強其宗。齊都邑大夫宰,莫非陳氏。此是後話。
再說衛世子蒯瞶在戚,其子出公輒率國人拒之,大夫高柴諫不聽。蒯瞶之姊,嫁於大夫孔圉,生子曰孔悝,嗣為大夫,事出公,執衛政。孔氏小臣曰渾良夫,身長而貌美,孔圉卒,良夫通於孔姬。孔姬使渾良夫往戚,問候其弟蒯瞶。蒯瞶握其手言曰:“子能使我入國為君,使子服冕乘軒,三死無與。”渾良夫歸,言於也姬。孔姬使良夫以婦人之服,往迎蒯瞶。昏夜,良夫與蒯瞶同為婦裝,勇士石乞、孟黶為御,乘溫車,詭稱婢妾,混入城中,匿於孔姬之室。孔姬曰:“國家之事,皆在吾兒掌握,今飲於公宮,俟其歸,當以威劫之,事乃有濟耳。”使石乞、孟黶、渾良夫皆被甲懷劍以俟,伏蒯瞶於台上。須臾,孔悝自朝帶醉而回,孔姬召而問曰:“父母之族,孰為至親?”悝曰:“父則伯叔,母則舅氏而已。”孔姬曰:143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