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卷三十三 任君用恣樂深閨 楊大尉戲宮館客


看官,你想當時這察京太師,何等威勢,何等法令!有此一班兒姬妄,不知老頭子在那裡昏寐中,眼睛背後任憑他們這等胡弄。約下了一個驚去了,又換了一個,恣行淫樂,如同無人。太師那裡拘管得來?也只為多蓄姬妻,所以有隻等醜事。同時稱高、童、楊,察四大奸臣,與察大師差不多權勢的楊戩大尉,也有這樣一件事,後來敗露,妝出許多笑枘來,看官不厭,聽小子試道其詳。
滿前嬌麗恣淫荒,雨露誰曾得飽嘗?
自有陽合成樂地,行云何必定襄王?
話說宋時楊戩大尉,恃權怙寵,靡所不為,聲色之奉,姬妄之多,一時自察大師而下,罕有其比。一日,大尉要到鄭州上家,攜帶了家小同行,是上前的幾位夫人與各房隨使的養娘侍婢,多跟的西去。餘外有年紀過時了些的與年幼未諳承奉的,又身子嬌怯怕歷風霜的,月信方行轎馬不便的,剩下不去。合著養娘侍婢們,也還共有五六十人留在宅中。太尉心性猜忌,防閒緊嚴。中門以外直至大門盡皆鎖閉,添上朱筆封條,不通出入。惟有中門內前廊壁間挖一孔,裝上轉輪盤,在外邊傳將食物進去。一個年老院奴姓李的在外監守,晚間督人巡更,鳴鑼敲梆,通夕不歇,外邊人不敢正眼覷視他。內宅中留不下去的,有幾位箸遮出色,乃大尉寵幸有名的姬妻,一個叫得瑤月夫人,一個叫得築玉夫人,一個叫得宜笑姐,一個叫得餐花姨姨,同著一班兒侍女,關在裡面。日長夜永,無事得做,無非是抹骨牌,鬥百草,戲鞦韆,蹴氣球,消遣過日。然意味有限,那裡當得什麼興趣?況日間將就扯拽過了,晚間寂寞,何以支吾?這個築玉夫人原是長安玉工之妻,資性聰明,儀客美艷,私下也通些門路,京師傳有盛名。楊大尉偶得瞥見,用勢奪來,十分寵愛,立為第七位夫人,呼名築玉,靚妝標緻,如玉琢成一般的人,也就暗帶著本來之意。他在女伴中伶俐異常,妖淫無賽,太尉在家之時,尚兀自思量背地裡溜將個把少年進來取樂。今見大尉不在,鎮日空閒,清清鎖閉著,怎叫他不妄想起來?
太尉有一個館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個讀書不就的少年子弟,寫得一筆好字,也代做得些書啟簡札之類,模樣俊秀,年紀未上三十歲。總角之時,多曾與太尉後庭取樂過來,極善恢諧幫襯,又加心性熨貼,所以太尉喜歡他,留在館中作陪客。太尉鄭州去,因是途中姬妾過多,轎馬上下之處,恐有不便,故留在家間外舍不去。任生有個相好朋友叫做方務德,是從幼同窗,平時但是府中得暇,便去找他閒話飲酒。此時太尉不在家,任生一發身畔無事,日裡只去拉他各處行走,晚間或同宿娼家,或獨歸書館,不在話下。
且說築玉夫人晚間寂守不過,有個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喚來床上做一頭睡著,與他說些淫慾之事,消遣悶懷。說得高興,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縛在腰間權當男子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卿卿,將腰往上亂聳亂顛,如霞弄到興頭上,問夫人道:“可比得男子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饞,成得什麼正經?若是真男子滋味,豈止如此?”如霞道:“真男子如此直錢,可惜府中到閒著一個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正是。”夫人道:“這是太尉相公最親愛的客人,且是好個人物,我們在裡頭窺見他常自火動的。”如霞道:“這個人若設法得他進來,豈不妙哉!”夫人道:“果然此人閒著,只是牆垣高峻,豈能飛人?”如霞道:“只好說耍,自然進來不得。”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計,定要取他進來。”如霞道:“後花園牆下便是外舍書房,我們明日早起,到後花園相相地頭,夫人怎生設下好計弄進來,大家受用一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想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獨吃自疴,我們也大家有興,好做幫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