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七十七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第四十七



哀帝即位,征寶為諫大夫,遷司隸。初,傅太后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俱事元帝,有隙,傅太后使有司考馮太后,令自殺,眾庶冤之。寶奏請覆治,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隸,主使察我。馮氏反事明白,故欲擿觖以揚我惡。我當坐之。”上乃順指下寶獄。尚書僕射唐林爭之,上以林朋黨比周,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大司馬傅喜、光祿大夫龔勝固爭,上為言太后,出寶復官。

頃之,鄭崇下獄,寶上書曰:“臣聞疏不圖親,外不慮內。臣幸得銜命奉使,職在刺舉,不敢避貴幸之勢,以塞視聽之明。按尚書令昌奏僕射崇,下獄復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冤。疑昌與崇內有纖介,浸潤相陷,自禁門內樞機近臣,蒙受冤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眾心。”書奏,天子不說,以寶名臣不忍誅,乃制詔丞相、大司空:“司隸寶奏故尚書僕射崇冤,請獄治尚書令昌。案崇近臣,罪惡暴著,而寶懷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詆欺,遂其奸心,蓋國之賊也。傳不云乎?‘惡利口之覆國家。’其免寶為庶人。”

哀帝崩,王莽白王太后征寶以為光祿大夫,與王舜等俱迎中山王。平帝立,寶為大司農。會越巂郡上黃龍游江中,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等鹹稱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侍中奉車都尉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會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以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年七十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建武中,錄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長。

毌將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也。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內領尚書,外典兵馬,踵故選置從事中郎與參謀議,奏請隆為從事中郎,遷諫大夫。成帝末,隆奏封事言:“古老選諸侯入為公卿,以褒功德,宜征定陶王使在國邸,以填萬方。”其後上竟立定陶王為太子,隆遷翼州牧、潁川太守。哀帝即位,以高第入為京兆尹,遷執金吾。

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曰:“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僣,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說。

頃之,傅太后使謁者買諸官婢,賤取之,復取執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賈賤,請更平直。上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大夫:“交讓之禮興,則虞、芮之訟息。隆位九卿,既無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請與永信宮爭貴賤之賈,程奏顯言,眾莫不聞。舉錯不由誼理,爭求之名自此始,無以示百僚,傷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國之言,左遷為沛郡都尉,遷南郡太守。

王莽少時,慕與隆交,隆不甚附。哀帝崩,莽秉政,使大司徒孔光奏隆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冤陷無辜,不宜處位在中土。本中謁者令史立、侍御史丁玄自典考之,但與隆連名奏事。史立時為中太僕,丁玄奏山太守,及尚書令趙昌譖鄭崇者為河內太守,皆免官,徙合浦。

何並字子廉,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輿徙平陵。並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舉能治劇,為長陵令,道不拾遺。

初,邛成太后外家王氏貴,而侍中王林卿通輕俠,傾京師。後坐法免,賓客愈盛,歸長陵上冢,因留飲連日。並恐其犯法,自造門上謁,謂林卿曰:“冢間單外,君宜以時歸。”林卿曰:“諾。”先是,林卿殺婢婿埋冢舍,並具知之,以非己時,又見其新免。故不發舉,欲無令留界中而已,即且遣吏奉謁傳送。林卿素驕,慚於賓客,並度其為變,儲兵馬以待之。林卿既去,北度涇橋,令騎奴還至寺門,拔刀剝其建鼓。並自從吏兵追林卿。行數十里,林卿迫窘,及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乘車從童騎,身變服從間徑馳去。會日暮追及,收縛冠奴,奴曰:“我非侍中,奴耳。”並自知已失林卿,乃曰:“王君困,自稱奴,得脫死邪?”叱吏斷頭持還,縣所剝鼓置都亭下,署曰;“故侍中王林卿坐殺人埋冢舍,使奴剝寺門鼓。”吏民驚駭。林卿因亡命,眾庶讙嘩,以為實死。成帝太后以邛成太后愛林卿故,聞之涕泣,為言哀帝。哀帝問狀而善之,遷並隴西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