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八十三薛宣朱博傳第五十三



遷為大司農。歲余,坐小法,左遷犍為太守。先是,南蠻若兒數為寇盜,博厚結其昆弟,使為反間,襲殺之,郡中清。

徙為山陽太守,病免官。復征為光祿大夫,遷廷尉,職典決疑,當訁獻平天下獄。博恐為官屬所誣,視事,召見正監典法掾史,謂曰:“廷尉本起於武吏,不通法律,幸有眾賢,亦何憂!然廷尉治郡斷獄以來且二十年,亦獨耳剽日久,三尺律令,人事出其中。掾史試與正監共撰前世決事吏議難知者數十事,持以問廷尉,得為諸君覆意之。”正監以為博苟強,意未必能然,即共條白焉。博皆召掾史,並坐而問,為平處其輕重,十中八九。官屬鹹服博之疏略,材過人也。每遷徙易官,所到輒出奇譎如此,以明示下為不可欺者。

久之,遷後將軍,與紅陽侯立相善。立有罪就國,有司奏立黨友,博坐免。後歲余,哀帝即位,以博名臣,召見,起家復為光祿大夫,遷為京兆尹,數月超為大司空。

初,漢興襲秦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至武帝罷太尉,始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非有印綬官屬也。及成帝時,何武為九卿,建言:“古者民朴事約,國之輔佐必得賢聖,然猶則天三光,備三公官,各有分職。今末俗之弊,政事煩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獨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廢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職授政,以考功效。”其後上以問師安昌侯張禹,禹以為然。時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而何武為御史大夫。於是上賜曲陽侯根大司馬印綬,置官屬,罷票騎將軍官,以御史大夫何武為大司空,封列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備三公官焉。議者多以為古今異制,漢自天下之號下至佐史皆不同於古,而獨改三公,職事難分明,無益於治亂。是時,御史府吏舍百餘區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日“朝夕烏”,烏去不來者數月,長老異之。後二歲余,朱博為大司空,奏言:“帝王之道不必相襲,各由時務。高皇帝以聖德受命,建立鴻業,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職相參,總領百官,上下相監臨,歷載二百年,天下安寧。今更為大司空,與丞相同位,未獲嘉祐。故事,選郡國守相高第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聖德,重國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為丞相,權輕,非所以重國政也。臣愚以為大司空官可罷,復置御史大夫,遵奉舊制。臣願盡力,以御史大夫為百僚率。”哀帝從之,乃更拜博為御史大夫。會大司馬喜免,以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衛將軍,置官屬,大司馬冠號如故事。後四歲,哀帝遂改丞相為大司徒,復置大司空、大司馬焉。

初,何武為大司空,又與丞相方進共奏言:“古選諸侯賢者以為州伯,《書》曰‘咨十有二牧’,所以廣聰明,燭幽隱也。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統,選第大吏,所薦位高至九卿,所惡立退,任重職大。《春秋》之義,用貴治賤,不以卑臨尊。刺史位下大夫,而臨二千石,輕重不相準,失位次之序。臣請罷刺史,更置州牧,以應古制。”奏可。及博奏復御史大夫官,又奏言:“漢家至德溥大,宇內萬里,立置郡縣。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國,吏民安寧。故事,居部九歲舉為守相,其有異材功效著者輒登擢,秩卑而賞厚,鹹勸功樂進。前丞相方進奏罷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補,其中材則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軌不禁。臣請罷州牧,置刺史如故。”奏可。

博為人廉儉,不好酒色游宴。自微賤至富貴,食不重味,案上不過三懷,夜寢早起,妻希見其面。有一女,無男。然好樂士大夫,為郡守九卿,賓客滿門,欲仕宦者薦舉之,欲報仇怨者解劍以帶之。其趨事待士如是,博以此自立,然終用敗。

初,哀帝祖母定陶太后欲求稱尊號,太后從弟高武侯傅喜為大司馬,與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共持正議。孔鄉侯傅晏亦太后從弟,諂諛欲順指,會博新徵用為京兆尹,與交結,謀成尊號,以廣孝道。由是師丹先免,博代為大司空,數燕見奏封事,言:“丞相光志在自守,不能憂國;大司馬喜至尊至親,阿黨大臣,無益政治。”上遂罷喜遣就國,免光為庶人,以博代光為丞相,封陽鄉侯,食邑二千戶。博上書讓曰:“故事封丞相不滿千戶,而獨臣過制,誠慚懼,願還千戶。”上許焉。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鄉侯晏風丞相,令奏免喜侯。博受詔,與御史大夫趙玄議,玄言:“事已前決,得無不宜?”博曰:“已許孔鄉侯有指。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況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許可。博惡獨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鄉侯何武前亦坐過免就國,事與喜相似,即並奏:“喜、武前在位,皆無益於治,雖已退免,爵士之封非所當得也。請皆免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詣尚書問狀。玄辭服,有詔左將軍彭宣與中朝者雜問。宣等劾奏:“博宰相,玄上卿,晏以外親封位特進,股肱大臣,上所信任,不思竭誠奉公,務廣恩化,為百寮先,皆知喜、武前已蒙恩詔決,事更三赦,博執正道,虧損上恩,以結信貴戚,背君鄉臣,傾亂政治,奸人之雄,附下罔上,為臣不忠不道;玄知博所言非法,枉義附從,大不敬;晏與博議免喜,失禮不敬。臣請詔謁者召博、玄、晏詣廷尉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