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八十一 獨行列傳第七十一



嵩在阿里,正身厲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訓化。遂辟公府。之京師,道宿下亭,盜共竊其馬,尋問知其嵩也,乃相責讓曰:"孔仲山善士,豈宜侵盜乎!"於是送馬謝之。嵩官至南海太守。

式後遷廬江太守,有威名,卒於官。

李善字次孫,南陽淯陽人也,本同縣李元蒼頭也。建武中疫疾,元家相繼死沒,唯孤兒續始生數旬,而貲財千萬,諸奴婢私總計議,欲謀殺續,分其財產。善深傷李氏而力不能制,乃潛負續逃去,隱山陽瑕丘界中,親自哺養,乳為生湩。推燥居濕,備嘗艱勤。續雖在孩抱,奉之不異長君,有事輒長跪請白,然後行之。閭里感其行,皆相率修義。續年十歲,善與歸本縣,修理舊業。告奴婢於長吏,悉收殺之。時鐘離意為瑕丘令,上書薦善行狀。光武詔拜善及續並為太子舍人。

善顯宗時辟公府,以能理劇,再遷日南太守。從京師之官,道經淯陽,過李元冢。未至一里,乃脫朝服,持鋤去草。及拜墓,哭泣甚悲,身自炊爨,執鼎俎以修祭祀。垂泣曰:"君夫人,善在此。"盡哀,數日乃去。到官,以愛惠為政,懷來異俗。遷九江太守,未至,道病卒。

續至河間相。

王忳字少林,廣漢新都人也。忳嘗詣京師,於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愍而視之。書生謂忳曰:"我當到洛陽,而被病,命在須臾。腰下有金十斤,願以相贈,死後乞藏骸骨。"未及問姓名而絕。忳即鬻金一斤,營其殯葬,余金悉置棺下,人無知者。後歸數年,縣署忳大度亭長。初到之日,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其日,大風飄一繡被,復墮忳前,即言之於縣,縣以歸忳。忳後乘馬到雒縣,馬遂奔走,牽忳入它舍。主人見之喜曰:"今禽盜矣。"問忳所由得馬,忳具說其狀,並及繡被。主人悵然良久,乃曰:"被隨鏇風,與馬俱亡,卿何陰德而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書生之事,因說之,並道書生形貌及埋金處。主人大驚,號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彥。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意卿乃葬之。大恩久不報,天以此章卿德耳。"忳悉以被、馬還之,彥父不取,又厚遺忳。忳辭讓而去。時,彥父為州從事,因告新都令,假忳休,自與俱迎彥喪,余金俱存。忳由是顯名。

仕郡功曹,州治中從事。舉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長曰:"亭有鬼,數殺過客,不可宿也。"忳曰:"仁勝凶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入亭止宿。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忳咒曰:"有何枉狀,可前求理乎?"女子曰:"無衣,不敢進。"忳便投衣與之。女子乃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亭長無狀,賊殺妾家十餘口,埋在樓下,悉取財貨。"忳問亭長姓名。女子曰:"即今門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數殺過客?"對曰:"妾不得白日自訴,每夜陳冤,客輒眠不見應,不勝感恚,故殺之。"忳曰:"當為汝理此冤,勿復殺良善也。"因解衣於地,忽然不見,明旦召游徼詰問,具服罪,即收系,及同謀十餘人悉伏辜。遣吏送其喪歸鄉里,於是亭遂清安。

張武者,吳郡由拳人也。父業,郡門下掾,送太守妻、子還鄉里,至河內亭,盜夜劫之,業與賊戰死,遂亡失屍骸。武時年幼,不及識父。後之太學受業,每節,常持父遺劍,至亡處祭醊,泣而還。太守第五倫嘉其行,舉孝廉。遭母喪過毀,傷父魂靈不返,因哀慟絕命。

陸續字智初,會稽吳人也。世為族姓。祖父閎,字子春,建武中為尚書令。美姿貌,喜著越布單衣,光武見而好之,自是常敕會稽郡獻越布。

續幼孤,仕郡戶曹史。時歲荒民飢,太守尹興使續於都亭賦民饘粥。續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幾何?續因口說六百餘人,皆分別姓字,無有差謬。興異之。刺史行部,見續,闢為別駕從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

是時,楚王英謀反,陰疏天下善士。及楚事覺,顯宗得其錄,有尹興名,乃征興詣廷尉獄。續與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勛及掾史五百餘人詣洛陽詔獄就考,諸吏不堪痛楚,死者大半。唯續、宏、勛掠考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遠至京師,覘候訊息,獄事特急,無緣與續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之,續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嘗易容,唯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門卒通傳意氣,召將案之。續曰:"因食餉羹,識母所自調和,故知來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乎?"續曰:"母嘗截肉,未嘗不方,斷蔥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續母果來,於是陰嘉之,上書說續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鄉里,禁錮終身。續以老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