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十九 耿弇列傳第九



因詔弇進討張步。弇悉收集降卒,結部曲,置將吏,率騎都尉劉歆、太山太守陳俊引兵而東,從朝陽橋濟河以度。張步聞之,乃使其大將軍費邑軍歷下,又分兵屯祝阿,別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弇。弇度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鍾城。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使多伐樹木,揚言以填塞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里,謀來救之。弇乃嚴令軍中趣修攻具,宣敕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巨里城中,城中凶懼,費敢悉眾亡歸張步。弇復收其積聚,縱兵擊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

時,張步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校會,後五日攻西安。藍聞之,晨夜儆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淄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臨淄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淄即西安孤,張藍與步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藍引軍還奔臨淄,並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日之間,不戰而困。諸君之言,未見其宜。"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大懼,遂將其眾亡歸劇。

弇乃令軍中無得妄掠劇下,須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藍、弘、壽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號二十萬,至臨淄大城東,將攻弇。弇先出兵淄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步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宮壞台望之,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橫突步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是時,帝在魯,聞弇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乘輿且到,臣子當擊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城中溝塹皆滿。弇知步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人定時,步果引去,伏兵起縱擊,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殭屍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兩。步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

後數日,車駕至臨淄自勞軍,群臣大會。帝謂弇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勁敵,其功乃難於信也。又田橫亨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弇因復追步,步奔平壽,乃肉袒負斧鑕于軍門。弇傳步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眾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鄉里。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

六年,西拒隗囂,屯兵於漆。八年,從上隴。明年,與中郎將來歙分部徇安定、北地諸營保,皆下之。

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

十二年,況疾病,乘輿數自臨幸。復以國弟廣、舉並為中郎將。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醫藥,當代以為榮。及況卒,謚烈侯,少子霸襲況爵。

十三年,增弇戶邑,上大將軍印綬,罷,以列侯奉朝請。每有四方異議,輒召入問籌策。年五十六,永平元年卒,謚為愍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