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八十九 南匈奴列傳第七十九



匈奴俗,歲有三歲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單于既內附,兼祠漢帝,因會諸部議國事,走馬及駱駝為樂。其大臣貴者左賢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賢王,次右谷蠡王,謂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溫禺鞮王,次左右漸將王,是為六角;皆單于子弟,次第當為單于者也。異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屍逐骨都侯,其餘日逐、且渠、當戶諸官號,各以權力優劣、部眾多少為高下次第焉。單于姓虛連題。異姓有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四姓,為國中名族,常與單于婚姻。呼衍氏為左,蘭氏、須卜氏為右,主斷獄聽訟,當決輕重,口白單于,無文書簿領焉。

冬,前畔五骨都侯子復將其眾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眾。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中郎將段郴及副校尉王郁留西河擁護之,為設官府、從事、掾史。令西河長史歲將騎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護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及悉復緣邊八郡。

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為扞戍。使韓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賢王屯朔方,當於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雲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將軍屯雁門,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領部眾為郡縣偵羅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略漢人,以示善意。抄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人也。"

二十七年,北單于遂遣使詣武威求和親,天子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二十八年,北匈奴復遣使詣闕,貢馬及裘,更乞和親,並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與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

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遠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強,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靶縻之義,禮無不答。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世呼韓邪、郅支行事。

報答之辭,令必有適,今立稿草並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讎隙,並蒙孝宣皇帝垂恩救護,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絕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攜眾南向,款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掃北庭,策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疏,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款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內虛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遣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栽賜。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劍,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使宜所欲,遣驛以聞。"

帝悉納從之。二十九年,賜南單于羊數萬頭。三十一年,北匈奴復遣使如前,乃璽書報答,賜以彩繒,不遣使者。

單于比立九年薨,中郎將段郴將兵赴吊,祭以酒米,分兵衛護之。比弟左賢王莫立,帝遣使者齎璽書鎮慰,拜授璽綬,遺冠幘,絳單衣三襲,童子佩刀、緄帶各一,又賜繒彩四千匹,令賞賜諸王、骨都侯已下。其後單于薨,弔祭慰賜,以此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