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八十九 南匈奴列傳第七十九



單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張純反畔,遂率鮮卑寇邊郡。靈帝詔發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劉虞討之。單于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單于發兵無已,五年,右部醯落與休著各胡白馬銅等十餘萬人反,攻殺單于。

單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賢王於扶羅立。

持至屍逐侯單于於扶羅,中平五年立。國人殺其父者遂畔,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而於扶羅詣闕自訟。會靈帝崩,天下大亂,單于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河內諸郡。時民皆保聚,抄掠無利,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單于於扶羅立七年死,弟呼廚泉立。

單于呼廚泉,興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歸國,數為鮮卑所抄。建安元年,獻帝自長安東歸,右賢王去卑與白波賊帥韓暹等待衛天子,拒擊李傕、郭汜。及車駕還洛陽,又徙遷許,然後歸國。二十一年,單于來朝,曹操因留於鄴,而遣去卑歸監其國焉。

論曰:"漢初遭冒頓凶黠,種眾強熾。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圍。太宗政鄰刑措,不雪憤辱之恥。逮孝武亟興邊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將,戎旗星屬,候列郊甸,火通甘泉,而猶鳴鏑揚塵,出入畿內,至於窮竭武力,單用天財,曆紀歲以攘之。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宣帝值虜庭分爭,呼韓邪來臣,乃權納懷柔,因為邊衛,罷關徼之儆,息兵民之勞。龍駕帝服,鳴鐘傳鼓於清渭之上,南面而朝單于,朔、易無復匹馬之蹤,六十餘年矣。後王莽陵篡,猶動戎夷,續以更始之亂,方夏幅裂。自是匈奴得志,狼心復生,乘間侵佚,害流傍境。及中興之初,更通舊好,報命連屬,金幣載道,而單于驕踞益橫,內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諸華,未遑沙塞之外,忍愧思難,徒報謝而已。因徒幽、並之民,增邊屯之卒。及關東稍定,隴、蜀已清,其猛夫扞將,莫不頓足攘手,爭言衛、霍之事。帝方厭兵,閒修文政,未之許也。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修呼韓之好,以御北狄之中,奉藩稱臣,永為外扞。天子總攬群策,和而納焉。乃詔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馳中郎之使,盡法度以臨之。製衣裳,備文物,加璽紱之綬,正單于之名。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仇釁既深,互同便隙,控弦抗戈,覘望風塵,雲屯鳥散,更相馳突,至於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後亦頗為出師,並兵窮討,命竇憲、耿夔之徒,前後並進,皆用果譎,設奇數,異道同會,究掩其窟穴,躡北追奔三千餘里,遂破龍祠,焚罽幕,坑十角,梏閼氏,銘功封石,倡呼而還。單于震懾,屏氣蒙氈,遁走於烏孫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時勢,及其虛曠,還南虜於陰山,歸西河乾內地,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使耿國之算不謬於當世,袁安之議見從於後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竇憲矜三捷之效,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遂復更立北虜,反其故庭,並恩兩護,以私己福,棄蔑天公,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恨憤之深乎!自後經綸失方,畔服不一,其為騊毒,胡可單言!降及後世,玩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嗚呼!千里之差,興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贊曰:匈奴既分,羽書稀聞。野心難悔,終亦紛紜。

《後漢書》 南朝宋·范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