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六十五 皇甫張段列傳第五十五



四年冬,上郡沈氐、隴西牢姐、烏吾諸種羌共寇並、涼二州,熲將湟中義從討之。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亦戀舊,皆悉反叛。郭閎歸罪於熲,熲坐征下獄,輸作左校。羌遂陸梁,覆沒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於是吏人守闕訟熲以千數。朝廷知熲為郭閎所誣,詔問其狀。熲但謝罪,不敢言枉,京師稱為長者。起於徒中,復拜議郎,遷并州刺史。

時,滇那等諸種羌五六千人寇武威、張掖、酒泉,燒人廬舍。六年,寇勢轉盛,涼州幾亡。冬,復以熲為護羌校尉,乘驛之職。明年春,羌封僇、良多、滇那等酋豪三百五十五人率三千落詣熲降。當煎、勒姐種猶自屯結。冬,熲將萬餘人擊破之,斬其酋豪,首虜四千餘人。

八年春,熲復擊勒姐種,斬首四百餘級,降者二千餘人。夏,進軍擊當煎種於湟中,熲兵敗,被圍三日,用隱士樊志張策,潛師夜出,鳴鼓還戰,大破之,首虜數千人。熲遂窮追,展轉山谷間,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飢困敗散,北略武威間。

熲凡破西羌,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馬牛羊八百萬頭,降者萬餘落。封熲都鄉侯,邑五百戶。

永康元年,當煎諸種復反,合四千餘人,欲攻武威,熲復追擊於鸞鳥,大破之,殺其渠帥,斬首三千餘級,西羌於此弭定。

而東羌先零等,自覆沒征西將軍馬賢后,朝廷不能討,遂數寇擾三輔。其後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強眾,不時輯定。欲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略。"熲因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余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內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自亡之勢,徒更招降,坐制強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子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居近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從橫之勢,而久亂並、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種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今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群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國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人,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

建寧元年春,熲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眾恐。熲乃令軍中張鏃利刃,長矛三重,挾以強弩,列輕騎為左右翼。激怒兵將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熲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獲牛馬羊二十八萬頭。

時,竇太后臨朝,下詔曰:"先零東羌歷載為患,熲前陳狀,欲必埽滅。涉履霜雪,兼行晨夜,身當矢石,感厲吏士。曾未浹日,凶醜奔破,連屍積俘,掠獲無算。洗雪百年之逋負,以慰忠將之亡魂。功用顯著,朕甚嘉之。須東羌盡定,當並錄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羌將軍。

夏,熲復追羌出橋門,至走馬水上。尋聞虜在奢延澤,乃將輕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餘里,晨及賦,擊破之。余虜走向落川,復相屯結。熲乃分遣騎司馬田晏將五千人出其東,假司馬夏育將二千人繞其西。羌分六七千人攻圍晏等,晏等與戰,羌潰走。熲急進,與晏等共追之於令鮮水上。熲士卒饑渴,乃勒眾推方奪其水,虜復散走。熲遂與相連綴,且斗且引,及於靈武谷。熲乃被甲先登,士卒無敢後者。羌遂大敗,棄兵而走。追之三日三夜,士皆重繭。既到涇陽,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