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卷三



周慎王五年秋,秦大夫張儀、司馬錯、都尉墨等從石牛道伐蜀。蜀王自於葭萌拒之,敗績。王遯走,至武陽,為秦軍所害。其相、傅及太子退至逢鄉,死於白鹿山,開明氏遂亡。凡王蜀十二世。冬十月,蜀平,司馬錯等因取苴與巴。

周赧王元年,秦惠王封子通國為蜀侯,以陳壯為相。置巴郡。以張若為蜀國守。戎伯尚強,乃移秦民萬家實之。三年,分巴、蜀置漢中郡。六年,陳壯反,殺蜀侯通國。秦遣庶長甘茂、張儀、司馬錯復伐蜀,誅陳壯。七年,封子惲為蜀侯。司馬錯率巴、蜀眾十萬,大舶船萬艘,米六百萬斛,浮江伐楚,取商於之地為黔中郡。

赧王四年,惠王二十七年,儀與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郫城周回七里,高六丈;臨邛城周回六里,高五丈。造作下倉,上皆有屋,而置觀樓射蘭。成都縣本治赤里街,若徙置少城內。營廣府舍,置鹽、鐵、市官並長丞;修整里闠,市張列肆,與鹹陽同制。其築城取土,去城十里,因以養魚,今萬歲池是也。城北又有龍壩池,城東有千秋池,城西有柳池,西北有天井池,津流徑通,冬夏不竭,其園囿因之。平陽山亦有池澤,蜀之漁畋之地也。

赧王十四年,蜀侯惲祭山川,獻饋於秦昭襄王。惲後母害其寵,加毒以進王。王將嘗之,後母曰:“饋從二千里來,當試之。”王與近臣,近臣即斃。王大怒,遣司馬錯賜惲劍,使自裁。惲懼,夫婦自殺。秦誅其臣郎中令嬰等二十七人。蜀人葬惲郭外。十五年,王封其子綰為蜀侯。十七年,聞惲無罪冤死,使使迎喪入葬之郭內。初則炎旱,三月後又霖雨;七月,車溺不得行。喪車至城北門,忽陷入地中。蜀人因名北門曰鹹陽門,為蜀侯惲立祠。其神有靈,能興雲致雨,水旱禱之。

三十年,疑蜀侯綰反,王復誅之,但置蜀守。張若因取笮及楚江南地也。

周滅後,秦孝文王以李冰為蜀守。冰能知天文地理,謂汶山為天彭門;乃至湔氐縣,見兩山對如闕,因號天彭闕。仿佛若見神,遂從水上立祀三所,祭用三牲,珪璧沈濆。漢興,數使使者祭之。

冰乃壅江作堋,穿郫江、檢江,別支流雙過郡下,以行舟船。岷山多梓、柏、大竹,頹隨水流,坐致材木,功省用饒;又溉灌三郡,開稻田。於是蜀沃野千里,號為“陸海”。旱則引水浸潤,雨則杜塞水門,故記曰: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外作石犀五頭以厭水精;穿石犀溪於江南,命曰犀牛里。後轉置犀牛二頭:一在府市市橋門,今所謂石牛門是也;一在淵中。乃自湔堰上分穿羊摩江,灌江西。於玉女房下白沙郵作三石人,立三水中。與江神要:水竭不至足,盛不沒肩。

時青衣有沫水出蒙山下,伏行地中,會江南安,觸山脅溷崖,水脈漂疾,破害舟船,歷代患之。冰發卒鑿平溷崖,通正水道。或曰:冰鑿崖時,水神怒,冰乃操刀入水中與神斗,迄今蒙福。

僰道有故蜀王兵蘭,亦有神作大灘江中。其崖嶄峻不可鑿,乃積薪燒之,故其處懸崖有赤白五色。

冰又通笮道文井江,徑臨邛,與蒙溪分水白木江會武陽天社山下,合江。又導洛通山洛水,或出瀑口,經什邡,與郫別江會新都大渡。又有綿水,出紫岩山,經綿竹入洛,東流過資中,會江江陽。皆溉灌稻田,膏潤稼穡。是以蜀川人稱郫、繁曰膏腴,綿、洛為浸沃也。又識察水脈,穿廣都鹽井、諸陂池,蜀於是盛有養生之饒焉。

漢祖自漢中出三秦伐楚,蕭何發蜀、漢米萬船而給助軍糧,收其精銳以補傷疾。雖王有巴、蜀,南中不賓也。高祖六年,始分置廣漢郡。高后六年,城僰道,開青衣。

孝文帝末年,以廬江文翁為蜀守,穿湔江口,溉灌郫繁田千七百頃。是時世平道治,民物阜康,承秦之後,學校陵夷,俗好文刻。翁乃立學,選吏子弟就學;遣雋士張叔等十八人東詣博士受七經,還以教授。學徒鱗萃,蜀學比於齊魯。巴、漢亦立文學。孝景帝嘉之,令天下郡國皆立文學,因翁倡其教,蜀為之始也。孝武帝皆徵入叔為博士。叔明天文、災異,始作《春秋章句》,官至侍中、揚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