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六十四



九疇初因經義學《易》,後喜邵堯夫《皇極書》,因學算數,又喜卜筮、射覆之術。晚更喜醫,與名醫張子和游,盡傳其學,且為潤色其所著書。為文精密奇健,詩尤工致。後以避謗忌,持戒不作。明昌以來,稱神童者五人,太原常添壽四歲能作詩,劉滋、劉微、張漢臣後皆無稱,獨知幾能自樹立,耆舊如趙秉文,以征君目之而不名。

李汾,字長源,太原平晉人。為人尚氣,跌宕不羈。性褊躁,觸之輒怒,以是多為人所惡。喜讀史。工詩,雄健有法。避亂入關,京兆尹子容愛其材,招致門下。留二年去,之涇州,竭左丞張行信,一見即以上客禮之。元光間,游大梁,舉進士不中,用薦為史館書寫。書寫,特抄書小史耳,凡編修官得日錄,纂述即定,以稿授書寫,書寫錄潔本呈翰長。汾既為之,殊不自聊。時趙秉文為學士,雷淵、李獻能皆在院,刊修之際,汾在旁正襟危坐,讀太史公、左丘明一篇,或數百言,音吐洪暢,旁若無人。既畢,顧四坐漫為一語云“看”。秉筆諸人積不平,而雷、李尤切齒,乃以嫚罵官長訟於有司,然時論亦有不直雷、李者。尋罷入關。明年來京師,上書言時事,不合,去客唐、鄧間。恆山公武仙署行尚書省講議官。既而仙與參知政事完顏思烈相異同,頗謀自安,懼汾言論,欲除之。汾覺,遁泌陽,仙令總帥王德追獲之,鎖養馬平,絕食而死,年未四十。

汾平生詩甚多,不自收集,世所傳者十二三而已。

元德明,系出拓拔魏,太原秀容人。自幼嗜讀書,口不言世俗鄙事,樂易無畦畛,布衣蔬食處之自若,家人不敢以生理累之。累舉不第,放浪山水間,余酒賦詩以自適。年四十八卒。有《東岩集》三卷。子好問,最知名。

好問字裕之。七歲能詩。年十有四,從陵川郝晉卿學,不事舉業,淹貫經傳百家,六年而業成。下太行,渡大河,為《箕山》、《琴台》等詩。禮部趙秉文見之,以為近代無此作也。於是名震京師。中興定五年第,歷內鄉令。正大中,為南陽令。天興初,擢尚書省掾,頃之,除左司都事,轉行尚書省左司員外郎。金亡,不仕。

為文有繩尺,備眾體。其詩奇崛而絕雕劌,巧縟而謝綺麗。五言高古沈鬱。七言樂府不用古題,特出新意。歌謠慷慨,挾幽、並之氣。其長短句,揄揚新聲,以寫恩怨者又數百篇。兵後,故老皆盡,好問蔚為一代宗工,四方碑板銘志,盡趨其門。其所著文章詩若干卷、《杜詩學》一卷、《東坡詩雅》三卷、《錦禨》一卷、《詩文自警》十卷。

晚年尤以著作自任,以金源氏有天下,典章法度幾及漢、唐,國亡史作,己所當任。時金國實錄在順天張萬戶家,乃言於張,願為撰述,既而為樂夔所沮而止。好問曰:“不可令一代之跡泯而不傳。”乃構亭於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凡金源君臣遺言往行,採摭所聞,有所得輒以寸紙細字為記錄,至百餘萬言。今所傳者有《中州集》及《壬辰雜編》若干卷。年六十八卒。纂修《金史》,多本其所著雲。

贊曰:韓昉、吳激,楚材而晉用之,亦足為一代之文矣。蔡珪、馬定國之該博,胡礪、楊伯仁之敏贍,鄭子聃、麻九疇之英俊,王郁、宋九嘉之邁往。三李卓犖,純甫知道,汾任氣,獻能尤以純孝見稱。王庭筠、党懷英、元好問自足知名異代。王競、劉從益、王若虛之吏治,文不掩其所長。蔡松年在文藝中,爵位之最重者,道金人言利,興黨獄,殺田珏,文不能掩其所短者歟?事繼母有至行,其死家無餘貲,有足取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