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五 載記第五



勒征徐、揚州兵,會石瞻於下邳,劉遐懼,又自下邳奔於泗汭。

石生攻劉曜河內太守尹平於新安,斬之,克壘壁十餘,降掠五千餘戶而歸。自是劉、石禍結,兵戈日交,河東、弘農間百姓無聊矣。

以右常侍霍皓為勸課大夫,與典農使者朱表、典勸都尉陸充等循行州郡,核定戶籍,勸課農桑。農桑最修者賜五大夫。

使石生自延壽關出寇許潁,俘獲萬餘,降者二萬,生遂攻陷康城。晉將軍郭誦追生,生大敗,死者千餘。生收散卒,屯於康城。勒汲郡內史石聰聞生敗,馳救之,進攻郭默,俘獲男女二千餘人。石聰攻敗晉將李矩、郭默等。

勒將狩於近郊,主簿程琅諫曰:"劉、馬刺客,離布如林,變起倉卒,帝王亦一夫之敵耳。孫策之禍可不慮乎!且枯木朽株盡能為害,馳騁之弊,今古戒之。"勒勃然曰:"吾乾力自可,足能裁量。但知卿文書事,不須白此輩也。"是日逐獸,馬觸木而死,勒亦幾殆,乃曰:"不用忠臣言,吾之過也。"乃賜琅朝服錦絹,爵關內侯。於是朝臣謁見,忠言競進矣。

晉都尉魯潛叛,以許昌降于勒。石瞻攻陷晉兗州刺史檀斌於鄒山,斌死之。勒西夷中郎將王勝襲殺并州刺史崔琨、上黨內史王昚,以并州叛于勒。先是,石季龍攻劉曜將劉岳於石樑,至是,石樑潰,執岳送襄國。季龍又攻王勝於并州,殺之。李矩以劉岳之敗也,懼,自滎陽遁歸。矩長史崔宣率矩眾二千降于勒。於是盡有司之地,徐豫濱淮諸郡縣皆降之。

勒命徙洛陽晷影於襄國,列之單于庭。銘佐命功臣三十九人於石函,置於建德前殿。立桑梓苑於襄國。

勒嘗夜微行,檢察營衛,齎繒帛金銀以賂門者求出。永昌門門候王假欲收捕之,從者至,乃止。旦召假以為振忠都尉,爵關內侯。勒如苑鄉,召記室參軍徐光,光醉不至。以光物情所湊,常不平之,因此發怒,退為牙門。勒自苑鄉如鄴,徐光侍直,慍然攘袂振紛,仰視不顧。勒因而惡之,讓光曰:"何負卿而敢怏怏邪!"於是幽光並其妻子於獄。

勒既將營鄴宮,又欲以其世子弘為鎮,密與程遐謀之。石季龍自以勛效之重,仗鄴為基,雅無去意。及修構三台,遷其家室,季龍深恨遐,遣左右數十人夜入遐宅,奸其妻女,掠衣物而去。勒以弘鎮鄴,配禁兵萬人,車騎所統五十四營悉配之,以驍騎領門臣祭酒王陽專統六夷以輔之。

石聰攻壽春,不克,遂寇逡遒、阜陵,殺掠五千餘人,京師大震。

濟岷太守劉闓、將軍張闔等叛,害下邳內史夏侯嘉,以下邳降於石生。

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羨於邾,陷之。

龍驤將軍王國叛,以南郡降于勒。晉彭城內史劉續復據蘭陵、石城,石瞻攻陷之。

勒令州郡,有墳發掘不掩覆者推劾之,骸骨暴露者縣為備棺衾之具。以牙門將王波為記室參軍,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試經之制。

茌平令師歡獲黑兔,獻之于勒,程遐等以為勒"龍飛革命之祥,於晉以水承金,兔陰精之獸,玄為水色,此示殿下宜速副天人之望也。"於是大赦,以鹹和三年改年曰太和。

石堪攻晉豫州刺史祖約於壽春,屯師淮上。晉龍驤將軍王國以南郡叛降於堪。南陽都尉董幼叛,率襄陽之眾又降於堪。祖約諸將佐皆陰遣使附於勒。石聰與堪濟淮,陷壽春,祖約奔歷陽,壽春百姓陷於聰者二萬餘戶。

劉曜敗季龍於高候,遂圍洛陽。勒滎陽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張進等皆降之,襄國大震。勒將親救洛陽,左右長史、司馬郭敖、程遐等固諫曰:"劉曜乘勝雄盛,難與爭鋒,金墉糧豐,攻之未可卒拔。曜懸軍千里,勢不支久。不可親動,動無萬全,大業去矣。"勒大怒,按劍叱遐等出。於是赦徐光,召而謂之曰:"劉曜乘高候之勢,圍守洛陽,庸人之情皆謂其鋒不可當也。然曜帶甲十萬,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師老卒殆,以我初銳擊之,可一戰而擒。若洛陽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捲南向,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親行,卿以為何如?"光對曰:"劉曜乘高候之勢而不能進臨襄國,更守金墉,此其無能為也。懸軍三時,亡攻戰之利,若鸞旗親駕,必望旌奔敗。定天下之計,在今一舉。今此機會,所謂天授,授而弗應,禍之攸集。"勒笑曰:"光之言是也。"佛圖澄亦謂勒曰:"大軍若出,必擒劉曜。"勒尤悅,使內外戒嚴,有諫者斬。命石堪、石聰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統見眾會滎陽,使石季龍進據石門,以左衛石邃都督中軍事,勒統步騎四萬赴金墉,濟自大堨。先是,流澌風猛,軍至,冰泮清和,濟畢,流澌大至,勒以為神靈之助也,命曰靈昌津。勒顧謂徐光曰:"曜盛兵成皋關,上計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陽者成擒也。"諸軍集於成皋,步卒六萬,騎二萬七千。勒見曜無守軍,大悅,舉手指天,又自指額曰:"天也!"乃卷甲銜枚而詭道兼路,出於鞏、訾之間。知曜陳其軍十餘萬於城西,彌悅,謂左右曰:"可以賀我矣!"勒統步騎四萬人自宣陽門,升故太極前殿。季龍步卒三萬,自城北而西,攻其中軍,石堪、石聰等各以精騎八千,城西而北,擊其前鋒,大戰於西陽門。勒躬貫甲冑,出自閶闔,夾擊之。曜軍大潰,石堪執曜,送之以徇于軍,斬首五萬餘級,枕屍於金谷。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獲之,其敕將士抑鋒止銳,縱其歸命之路。"乃鏇師。使征東石邃等帥騎衛曜而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