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九十一 列傳第六十一



續鹹,字孝宗,上黨人也。性孝謹敦重,履道貞素。好學,師事京兆杜預,專《春秋》、《鄭氏易》、教授常數十人,博覽群言,高才善文論。又修陳杜律,明達刑書。永嘉中,歷廷尉平、東安太守。劉琨承制於并州,以為從事中郎。後遂沒石勒,勒以為理曹參軍。持法平詳,當時稱其清裕,比之於公。著《遠遊志》、《異物志》、《汲冢古文釋》皆十卷,行於世。年九十七,死於石季龍之世,季龍贈儀同三司。

徐邈,東莞姑幕人也。祖澄之為州治中,屬永嘉之亂,遂與鄉人臧琨等率子弟並閭里士庶千餘家,南渡江,家於京口。父藻,都水使者。邈姿性端雅,勤行勵學,博涉多聞,以慎密自居。少與鄉人臧壽齊名,下帷讀書,不游城邑。及孝武帝始覽典籍,招延儒學之士,邈既東州儒素,太傅謝安舉以應選。年四十四,始補中書舍人,在西省侍帝。雖不口傳章句,然開釋文義,標明指趣,撰正五經音訓,學者宗之。遷散騎常侍,猶處西省,前後十年,每被顧問,輒有獻替,多所匡益,甚見寵待。帝宴集酣樂之後,好為手詔詩章以賜侍臣,或文詞率爾,所言穢雜,邈每應時收斂,還省刊削,皆使可觀,經帝重覽,然後出之。是時侍臣被詔者,或宣揚之,故時議以此多邈。及謝安薨,論者或有異同,邈固勸中書令王獻之奏加殊禮,仍崇進謝石為尚書令,玄為徐州。邈轉祠部郎,上南北郊宗廟迭毀禮,皆有證據。

豫章太守范寧欲遣十五議曹下屬城采求風政,並使假還,訊問官長得失。邈與寧書曰:

知足下遣十五議曹各之一縣,又吏假歸,白所聞見,誠是足下留意百姓,故廣其視聽。吾謂勸導以實不以文,十五議曹欲何所敷宣邪?庶事辭訟,足下聽斷允塞,則物理足矣。上有理務之心,則物理足矣。上有理務之心,則下之求理者至矣。日昃省覽,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入聽不惑,豈須邑至里詣,飾其游聲哉!非徒不足致益,乃是蠶漁之所資,又不可縱小吏為耳目也。豈有善人君子而乾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君子之心,誰毀誰譽?如有所譽,必由歷試;如有所毀,必以著明。托社之鼠,政之其害。自古以來,欲為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君子道消,善人輿屍,前史所書,可為深鑒。

足下選綱紀必得國士,足以攝諸曹;諸曹皆是良吏,則足以掌文案;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居宗,何取於耳目哉!昔明德馬後未嘗顧與左右言,可謂遠識,況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遷中書侍郎,專掌綸詔,帝甚親昵之。

初,范寧與邈皆為帝所任使,共補朝廷之闕。寧才素高而措心正直,遂為王國寶所讒,出守遠郡。邈孤宦易危,而無敢排強族,乃為自安之計。會帝頗疏會稽王道子,邈欲和協之,因從容言於帝曰:"昔淮南、齊王,漢晉成戒。會稽王雖有酣媟之累,而奉上純一,宜加弘貸,消散紛議,外為國家之計,內慰太后之心。"帝納焉。邈嘗詣東府,遇眾賓沈湎,引滿喧譁。道子曰:"君時有暢不?"邈對曰:"邈陋巷書生,惟以節儉清修為暢耳。"道子以邈業尚道素,笑而不以為忤也。道子將用為吏部郎,邈以波競成俗,非己所能節制,苦辭乃止。

時皇太子尚幼,帝甚鍾心,文武之選皆一時之後。以邈為前衛率,領本郡大中正,授太子經。帝謂邈曰:"雖未敕以師禮相待,然不以博士相遇也。"古之帝王,受經必敬,自魏晉以來,多使微人教授,號為博士,不復尊以為師,故帝有雲。邈雖在東宮,猶朝夕入見,參綜朝政,修飾文詔,拾遺補闕,劬勞左右。帝嘉其謹密,方之於金霍,有托重之意,將進顯位,未及行而帝暴崩。安帝即位,拜驍騎將軍。隆安元年,遭父憂。邈先疾患,因哀毀增篤,不逾年而卒,年五十四,州里傷悼,識者悲之。

邈蒞官簡惠,達於從政,論議精密,當時多諮稟之,觸類辯釋,問則有對。舊疑歲辰在卯,此宅之左則彼宅之右,何得俱忌於東。邈以為太歲之屬,自是游神,譬如日出之時,向東皆逆,非為藏體地中也。所注《穀梁傳》,見重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