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十 載記第十



俊太子曄死,偽謚獻懷。昇平元年,復立次子暐為皇太子,赦其境內,改元曰光壽。

遣其撫軍慕容垂、中軍慕容虔與護軍平熙等率步騎八萬討丁零敕勒於塞北,大破之,俘斬十餘萬級,獲馬十三萬匹,牛羊億餘萬。

初,廆有駿馬曰赭白,有奇相逸力。石季龍之伐棘城也,皝將出避難,欲乘之,馬悲鳴蹄齧,人莫能近。皝曰:"此馬見異先朝,孤常仗之濟難,今不欲者,蓋先君之意乎!"乃止。季龍尋退,皝益奇之。至是,四十九歲矣,而駿逸不虧,俊比之於鮑氏驄,命鑄銅以圖其象,親為銘贊,鐫勒其旁,置之薊城東掖門。是歲,象成而馬死。

匈奴單于賀賴頭率部落三萬五千降於俊,拜寧西將軍、雲中郡公,處之於代郡平舒城。

晉太山太守諸葛攸伐其東郡。俊遣慕容恪距戰,王師敗績。北中郎將謝萬先據梁、宋,懼而遁歸。恪進兵入寇河南,汝、潁、譙、沛皆陷,置守宰而還。

俊自薊城遷於鄴,赦其境內,繕修宮殿,復銅雀台。

廷尉監常煒上言:"大燕雖革命創製,至於朝廷銓謨,亦多因循魏、晉,唯祖父不殮葬者,獨不聽官身清朝,斯誠王教之首,不刊之式。然禮貴適時,世或損益,是以高祖制三章之法,而秦人安之。自頃中州喪亂,連兵積年,或遇傾城之敗,覆軍之禍,坑師沈卒,往往而然,孤孫煢子,十室而九。兼三方岳峙,父子異邦,存亡吉凶,杳成天外。或便假一時,或依嬴博之制,孝子糜身無補,順孫心喪靡及,雖招魂虛葬以敘罔極之情,又禮無招葬之文,令不此載。若斯之流,抱琳琅而無申,懷英才而不齒,誠可痛也。恐非明揚側陋,務盡時珍之道。吳起、二陳之疇,終將無所展其才幹。漢祖何由免於平城之圍?郅支之首何以懸於漢關?謹案《戊辰詔書》,盪清瑕穢,與天下更始,以明惟新之慶。五六年間,尋相違伐,於則天之體,臣竊未安。"俊曰:"煒宿德碩儒,練明刑法,覽其所陳,良足采也。今六合未寧,喪亂未已,又正當搜奇拔異之秋,未可才行兼舉,且除此條,聽大同更議。"

使昌黎、遼東二郡營起廆廟,范陽、燕郡構皝廟,以其護軍平熙領將作大匠,監造二廟焉。

苻堅平州刺史劉特率戶五千降於俊。

河間李黑聚眾千餘,攻略州郡,殺棗強令衛顏,俊長樂太守傅顏討斬之。

常山大樹自拔,根下得璧七十、圭七十三,光色精奇,有異常玉。俊以為岳神之命,遣其尚書郎段勤以太宰祀之。

初,冉閔之僣號也,石季龍將李歷、張平、高昌等並率其所部稱藩於俊,遣子入侍。既而投款建鄴,結援苻堅,並受爵位,羈縻自固,雖貢使不絕,而誠節未盡。呂護之走野王也,遣弟奉表謝罪於俊,拜寧南將軍、河內太守。又上黨馮鴦自稱太守,附於張平,平屢言之,俊以平故,赦其罪,以為京兆太守。護、鴦亦陰通京師。張平跨有新興、雁門、西河、太原、上黨、上郡之地,壘壁三百餘,胡晉十餘萬戶,遂拜置征、鎮,為鼎峙之勢。俊其司徒慕容評討平,領軍慕輿根討鴦,司空陽騖討昌,撫軍慕容臧攻歷。并州壘壁降者百餘所,以尚書右僕射悅綰為安西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并州刺史以撫之。平所署征西諸葛驤、鎮北蘇象、寧東喬庶、鎮南石賢等率壘壁百三十八降於俊,俊大悅,皆復其官爵。既而平率眾三千奔於平陽,鴦奔於野王,歷走滎陽,昌奔邵陵,悉降其眾。

俊於是復圖入寇,兼欲經略關西,乃令州郡校閱見丁,精覆隱漏,率戶留一丁,余悉發之,欲使步卒滿一百五十萬,期明年大集,將進臨洛陽,為三方節度。武邑劉貴上書極諫,陳百姓凋弊,召兵非法,恐人不堪命,有土崩之禍,並陳時政不便於時者十有三事。俊覽而悅之,付公卿博議,事多納用,乃改為三五占兵,寬戎備一周,悉令明年季冬赴集鄴都。

是歲,晉將荀羨攻山茌,拔之。斬俊太山太守賈堅。俊青州刺史慕容塵遣司馬悅明救之,羨師敗績,復陷山茌。

俊立國小於顯賢里以教胄子。封其子泓為濟北王,沖為中山王。宴群臣於蒲池,酒酣,賦詩,因談經史,語及周太子晉,潸然流涕,顧謂群臣曰:"昔魏武追痛倉舒,孫權悼登無已,孤常謂二主緣愛稱奇,無大雅之體。自曄亡以來,孤鬚髮中白,始知二主有以而然。卿等言曄定何如也?孤今悼之,得無貽怪將來乎?"其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懷之在東宮,臣為中庶子,既忝近侍,聖質志業,臣實不敢不知。臣聞道備無愆,其唯聖人乎。先太子大德有八,未見闕也。"俊曰:"卿言亦以過矣,然試言之。"績言:"至孝自天,性與道合,此其一也。聰敏慧悟,機思若流,此其二也。沈毅好斷,理詣無幽,此其三也。疾諛亮物,雅悅直言,此其四也。好學愛賢,不恥下問,此其五也。英姿邁古,藝業逾時,此其六也。虛襟恭讓,尊師重道,此其七也。輕財好施,勤恤民隱,此其八也。"俊泣曰:"卿雖褒譽,然此兒若在,吾死無憂也。吾既不能追蹤唐、虞,官天下以禪有德,近模三王,以世傳授。景茂幼沖,器藝未舉,卿以為何如?"績曰:"皇太子天資岐嶷,聖敬日躋,而八闃然,二闕未補,雅好游田,娛心絲竹,所以為損耳。"俊顧謂暐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汝宜戢之。"因問高年疾苦、孤寡不能自存者,賜谷帛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