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二 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其年鍾家艱,執喪梁、漢。既除,以中書舍人征,未赴,疾作。以舍人綸制之地,不可曠官,請授散秩,改給事中。從駕還京,至陳倉,疾甚,經年方間。

宰相張浚為招討使,奏徽為判官,檢校左散騎常侍。詔下鳳翔,促令赴闕。徽謂所親曰:"國步方艱,皇居初復,帑廩皆虛,正賴群臣協力,同心王室。而於破敗之餘,圖雄霸之舉,俾諸侯離心,必貽後悔也。以吾衰疾之年,安能為之扞難。"辭疾不起。明年,浚敗,召徽為給事中。

楊復恭叛歸山南,李茂貞上表,請自出兵糧問罪,但授臣詔討使。奏不待報,茂貞與王行瑜軍已出疆。上怒其專,不時可之,茂貞恃強,章疏不已。昭宗延英召諫官宰相議可否。以邠、鳳皆有中人內應,不敢極言,相顧辭遜,上情不悅。徽奏曰:"兩朝多艱,茂貞實有翼衛之功,惡諸楊阻兵,意在嫉惡。所造次者,不俟命而出師也。近聞兩鎮兵入界,多有殺傷,陛下若不處分,梁、漢之民盡矣。須授以使名,明行約束,則軍中爭不畏法。"帝曰:"此言極是。"乃以招討之命授之。及茂貞平賊,自恃浸驕,多撓國政,命杜讓能料兵討之。徽諫曰:"岐是國門,茂貞倔強,不顧禍患。萬一蹉跌,挫國威也,不若漸以制之。"及師出,復召徽謂之曰:"卿能斟酌時事,岐軍烏合,朕料必平,卿以為捷在何日?"徽對曰:"臣忝侍從諫諍之列,所言軍國,據理陳聞。如破賊之期,在陛下考蓍龜,責將帥,非臣之職也。"而王師果衄,大臣被害。

徽尋改中書舍人。歲中,遷刑部侍郎,封奇章男。崔胤連結汴州,惡徽言事,改散騎常侍。不拜,換太子賓客。天復初,賊臣用事,朝政不綱,拜章請罷。詔以刑部尚書致仕,乃歸樊川別墅。病卒,贈吏部尚書。

藂,字表齡,開成二年登進士第,出佐使府,歷踐台省。乾符中,位至劍南西川節度使。黃巢之亂,從幸西川,拜太常卿。以病求為巴州刺史,不許。駕還,拜吏部尚書。襄王之亂,避地太原,卒。子蟜,位至尚書郎。

蕭俛,字思謙。曾祖太師徐國公嵩,開元中宰相。祖華,襲徐國公,肅宗朝宰相。父恆,贈吏部尚書。皆自有傳。俛,貞元七年進士擢第。元和初,復登賢良方正制科,拜右拾遺,遷右補闕。元和六年,召充翰林學士。七年,轉司封員外郎。九年,改駕部郎中、知制誥,內職如故。坐與張仲方善,仲方駁李吉甫謚議,言用兵徵發之弊,由吉甫而生。憲宗怒,貶仲方。俛亦罷學士,左授太僕少卿。

十三年,皇甫鎛用事,言於憲宗,拜俛御史中丞。俛與鎛及令狐楚,同年登進士第。明年,鎛援楚作相,二人雙薦俛於上。自是,顧眄日隆,進階朝議郎、飛騎尉,襲徐國公,賜緋魚袋。穆宗即位之月,議命宰相,令狐楚援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賜金紫之服。八月,轉門下侍郎。

十月,吐蕃寇涇原,命中使以禁軍援之。穆宗謂宰臣曰:"用兵有必勝之法乎?"俛對曰:"兵者兇器,戰者危事,聖主不得已而用之。以仁討不仁,以義討不義,先務招懷,不為掩襲。古之用兵,不斬祀,不殺厲,不擒二毛,不犯田稼。安人禁暴,師之上也。如救之甚於水火。故王者之師,有徵無戰,此必勝之道也。如或縱肆小忿,輕動干戈,使敵人怨結,師出無名,非惟不勝,乃自危之道也。固宜深慎!"帝然之。

時令狐楚左遷西川節度使,王播廣以貨幣賂中人權幸,求為宰相。而宰相段文昌復左右之。俛性嫉惡,延英面言播之纖邪納賄,喧於中外,不可以污台司。事已垂成,帝不之省,俛三上章求罷相任。長慶元年正月,守左僕射,進封徐國公,罷知政事。俛居相位,孜孜正道,重慎名器。每除一官,常慮乖當,故鮮有簡拔而涉克深,然志嫉奸邪,脫屣重位,時論稱之。

穆宗乘章武恢復之餘,即位之始,兩河廓定,四鄙無虞。而俛與段文昌屢獻太平之策,以為兵以靜亂,時已治矣,不宜黷武,勸穆宗休兵偃武。又以兵不可頓去,請密語天下軍鎮有兵處,每年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謂之"消兵"。帝既荒縱,不能深料,遂詔天下,如其策而行之。而藩籍之卒,合而為盜,伏于山林。明年,朱克融、王廷湊復亂河朔,一呼而遺卒皆至。朝廷方徵兵諸藩,籍既不充,尋行招募。烏合之徒,動為賊敗,由是復失河朔,蓋"消兵"之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