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八十九下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盧粲,幽州范陽人,後魏侍中陽烏五代孫。祖彥卿,撰《後魏紀》二十卷,行於時,官至合肥令。叔父行嘉,亦有學涉,高宗時為雍王記室。粲博覽經史,弱冠舉進士。景龍二年,累遷給事中。時節愍太子初立,韋庶人以非己所生,深加忌嫉,勸中宗下敕令太子卻取衛府封物,每年以供服用。粲駁奏曰:"皇太子處繼明之重,當主鬯之尊,歲時服用,自可百司供擬。又據《周官》,諸套用財器,歲終則會,唯王及太子套用物,並不會。此則儲君之費,鹹與王同。今與列國諸侯齊衡入封,豈所謂憲章在昔,垂法將來者也!必謂青宮初啟,服用所資,自當廣支庫物,不可長存藩封。"詔從之。

後安樂公主婿武崇訓為節愍太子所殺,特追封為魯王,令司農少卿趙履溫監護葬事。履溫諷公主奏請依永泰公主故事,為崇訓造陵。詔從其請。粲駁奏曰:

伏尋陵之稱謂,本屬皇王及儲君等。自皇家已來,諸王及公主墓,無稱陵者。唯永泰公主承恩特葬,事越常塗,不合引以為名。《春秋左氏傳》云:"衛孫桓子與齊戰。衛新築大夫仲叔於奚救孫桓子,桓子以免。衛人賞之以邑,於奚辭,請曲懸、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若以假人,與之政也,政亡則國從之。'"聖人知微知章,不可不慎。魯王哀榮之典,誠別承恩;然國之名器,豈可妄假!又塋兆之稱,不應假永泰公主為名,請比貞觀已來諸王舊例,足得豐厚。

手敕答曰:"安樂公主與永泰公主無異。同穴之義,古今不殊。魯王緣自特為陵制,不煩固執。"粲又奏曰:

臣聞陵之稱謂,施於尊極,不屬王公已下。且魯王若欲論親等第,則不親於雍王。雍王之墓,尚不稱陵,魯王自不可因尚公主而加號。且君之舉事,則載於方冊,或稽之往典,或考自前朝。臣歷檢貞觀已來,駙馬墓無得稱陵者。且君人之禮,服絕於傍期,蓋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陛下以膝下之恩愛,施及其夫,贈賵之儀,哀榮足備,豈得使上下無辨,君臣一貫者哉!又安樂公主承兩儀之澤,履福祿之基,指南山以錫年,仰北辰而永庇。魯王之葬,車服有章,加等之儀,備有常數,塋兆之稱,不應假永泰公主為名,非所謂垂法將來,作則群辟者也!

帝竟依粲所奏。公主大怒。粲以忤旨出為陳州刺史。累轉秘書少監。開元初卒。

尹知章,絳州翼城人。少勤學,嘗夢神人以大鑿開其心,以藥內之,自是日益開朗,盡通諸經精義。未幾,而諸師友北面受業焉。長安中,駙馬都尉武攸暨重其經學,奏授其府定王文學。神龍初,轉太常博士。中宗初即位,建立宗廟,議者欲以涼武昭王為始祖,以備七代之數。知章以為武昭遠世,非王業所因,特奏議以為不可。當時竟從知章之議。俄拜陸渾令,以公玷棄官。時散騎常侍解琬亦罷職歸田園,與知章共居汝、洛間,以修學為事。

睿宗初即位,中書令張說薦知章有古人之風,足以鎮雅俗,拜禮部員外郎。俄轉國子博士。後秘書監馬懷素奏引知章就秘書省與學者刊定經史。知章雖居吏職,歸家則講授不輟,尤明《易》及莊、老玄言之學,遠近鹹來受業。其有貧匱者,知章盡其家財以衣食之。

性和厚,喜慍不形於色,未嘗言及家人產業。其子嘗請並市樵米,以備歲時之費,知章曰:"如汝所言,則下人何以取資?吾幸食祿,不宜奪其利也!"竟不從。

開元六年卒,時年五十有餘。所注《孝經》、《老子》、《莊子》、《韓子》、《管子》、《鬼谷子》,頗行於時。門人孫季良等立碑於東都國子監之門外,以頌其德。

孫季良者,河南偃師人也,一名翌。開元中,為左拾遺、集賢院直學士。撰《正聲詩集》三卷,行於代。

徐岱,字處仁,蘇州嘉興人也。家世以農為業。岱好學,六籍諸子,悉所探究,問無不通,難莫能詘。大曆中,轉運使劉晏表薦之,授校書郎。浙西觀察使李棲筠厚遇之,敕故所居為復禮鄉。尋為朝廷推援,改河南府偃師縣尉。建中年,禮儀使蔣鎮特薦為太常博士,掌禮儀。從幸奉天、興元,改膳部員外郎兼博士。貞元初,遷水部郎中,充皇太子及舒王已下侍讀。尋改司封郎中,擢拜給事中,加兼史館修撰,並依舊侍讀。承兩宮恩顧,時無與比。而謹慎過甚,未嘗泄禁中語,亦不談人之短。婚嫁甥侄之孤遺者,時人以此稱之。然吝嗇頗甚,倉庫管鑰,皆自執掌,獲譏於時。卒,時年五十。上嘆惜之,賻以帛絹。皇太子又遺絹一百疋,贈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