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九十九 列傳第四十九



孫融,立性嚴整,善吏事。貞元十年,歷官至渭州節度使卒。

嚴挺之,華州華陰人。叔父方嶷,景雲中戶部郎中。挺之少好學,舉進士。神龍元年,制舉擢第,授義興尉。遇姚崇為常州刺史,見其體質昂藏,雅有吏乾,深器異之。及崇再入為中書令,引挺之為右拾遺。

睿宗好樂,聽之忘倦,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請夜開門燃百千燈,睿宗御延喜門觀樂,凡經四日。又追作先天元年大酺,睿宗御安福門樓觀百司酺宴,以夜繼晝,經月余日。挺之上疏諫曰:

微臣竊惟陛下應天順人,發號施令,躬親大禮,昭布鴻澤,孜孜庶政,業業萬幾。蓋以天下心為心,深戒安危之理,此誠堯、舜、禹、湯之德教也。奈何親御城門,以觀大酺,累日兼夜,臣愚竊所未諭。

夫酺者,因人所利,合醵為歡,無相奪倫,不至糜弊。且臣卜其晝,史冊攸存,君舉必書,帝王重慎。今乃暴衣冠於上路,羅妓樂於中宵。雜鄭、衛之音,縱倡優之樂。陛下還淳復古,宵衣旰食,不矜細行,恐非聖德所宜。臣以為一不可也。誰何警夜,伐鼓通晨,以備非常,存之善教。今陛下不深惟戒慎,輕違動息,重門弛禁,巨猾多徒。倘有躍馬奔車,流言駭叫,一塵聽覽,有累宸衷。臣以為二不可也。且一人向隅,滿堂不樂;一物失所,納隍增慮。陛下北宮多暇,西墉暫臨。青春日長,已積埃塵之弊;紫微漏永,重窮歌舞之樂。倘令有司跛倚,下人飢倦,以陛下近猶不恤,而況於遠乎!聖情攸聞,豈不懍然只畏。臣以為三不可也。且元正首祚,大禮頻光,百姓顒顒,鹹謂業盛配天,功垂曠代。今陛下恩似薄於眾望,酺即過於往年。王公貴人,各承微旨;州縣坊曲,競為課稅。吁嗟道路,貿易家產,損萬人之力,營百戲之資。適欲同其歡,而乃遺其患,復令兼夜,人何以堪?臣以為四不可也。

《書》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況自去夏霪霖,經今亢旱,農乏收成,市有騰貴。損其實,崇其虛,馳不急之務,擾方春之業。前代聖主明王,忽於細微而成過患多矣,陛下可效之哉?伏望晝則歡娛,暮令休息,要令兼夜,恐無益於聖朝。

上納其言而止。

時侍御史任知古恃憲威,於朝行詬詈衣冠,挺之深讓之,以為不敬,乃為台司所劾,左遷萬州員外參軍。開元中,為考功員外郎。典舉二年,大稱平允,登科者頓減二分之一。遷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貢舉事,稍遷給事中。時黃門侍郎杜暹、中書侍郎李元紘同列為相,不葉。暹與挺之善,元紘素重宋遙,引為中書舍人。及與起居舍人張咺等同考吏部等第判,遙復與挺之好尚不同,遙言於元紘。元紘詰譙挺之,挺之曰:"明公位尊國相,情溺小人,乃有憎惡,甚為不取也。"詞色俱厲。元紘曰:"小人為誰?"挺之曰:"即宋遙也。"因出為登州刺史、太原少尹。殿中監王毛仲使太原、朔方、幽州,計會兵馬,事隔數年,乃牒太原索器仗。挺之以不挾敕,毛仲寵幸久,恐有變故,密奏之。尋遷濮、汴二州刺史。挺之所歷皆嚴整,吏不敢犯,及蒞大郡,人乃重足側息。

二十年,毛仲得罪賜死,玄宗思曩日之奏,擢為刑部侍郎,深見恩遇,改太府卿。與張九齡相善,九齡入相,用挺之為尚書左丞,知吏部選,陸景融知兵部選,皆為一時精選。時侍中裴耀卿、禮部尚書李林甫與九齡同在相位,九齡以詞學進,入視草翰林,又為中書令,甚承恩顧。耀卿與九齡素善,林甫巧密,知九齡方承恩遇,善事之,意未相與。林甫引蕭炅為戶部侍郎,嘗與挺之同行慶弔,客次有《禮記》,蕭炅讀之曰:"蒸嘗伏獵。"炅早從官,無學術,不識"伏臘"之意,誤讀之。挺之戲問,炅對如初。挺之白九齡曰:"省中豈有'伏獵侍郎。'"由是出為岐州刺史,林甫深恨之。九齡嘗欲引挺之同居相位,謂之曰:"李尚書深承聖恩,足下宜一造門款狎。"挺之素負氣,薄其為人,三年,非公事竟不私造其門,以此彌為林甫所嫉。及挺之囑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詰于禁中,以此九齡罷相,挺之出為洺州刺史,二十九年,移絳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