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二卷驚風密雨)》第二十三章 李雲娘心繫伍次友 張姥姥情連衍聖公


張姥姥說完起身走了,伍次友和雲娘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雖然府衙里逃走了李雨良和伍次友,張姥姥又碰回了孔令培,袞州知府鄭太尊卻仍決定大出紅差,處決所有的在押罪犯。原因很簡單,伍次友既已出走,又拿不回來,他這個知府是做不成了,須立刻逃往雲貴。獄中在押的三十名死囚,除四名盜賊、姦淫的刑事犯外,不是在雲南譁變返回中原的官佐,就是鍾三郎會眾的反叛。自己的真面目一旦暴露,上邊就要重新審核,讓這些“叛賊”從鄭春友手上活著出去,又有什麼臉面見平西王呀!所以,當孔令培回來報告在曲阜無法捉拿伍次友的訊息後,鄭春友先是一陣驚恐,又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鄭春友慘澹經營、智謀用盡,依舊是鏡花水月,水月鏡花……哈哈……”
聽他笑得悽厲古怪,孔令培嚇呆了:“太尊……你這……這是?”
“太尊?太尊已經沒有了。令培,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在此一年半,你知道我颳了多少?”
孔令培瞠目結舌不敢回答。
“哼——你不好意思猜嗎,告訴你,我貪了十五萬!這十五萬分了三份,一分給了平西王;一份給了朱三太子;餘下的五萬我用來打點身邊的人!所以,對於當朝我算得第一贓官,對於平西王和朱三太子,我卻是第一清官!若是我身遭不測,請你將這話傳遍天下。”
“那怎么會?伍次友並沒有出袞州,我們還是要想法子捉拿!”
鄭春友冷森森地一笑,“我手中若有兵,還用得著你說,可嘆哪可惜,朝廷競沒在袞州駐兵。你們孔府有兵,卻又不聽你的調遣……”
“太尊,您,您要是走了,我該怎么辦呢?”
鄭春友不言聲,來到桌旁提筆寫了一張條子,又小心地蓋上自己的官印,交給孔令培:“你拿這個條子到庫里提一萬銀票,遠走高飛吧,到雲南,到北京投世子都成!”
“那您呢?”
“我?放心——我不傻!今日四門齊開,斬決在押犯人之後,我也要裹銀而逃了!”說著便筆走龍蛇、文不加點地親自起草殺人文告。寫好了,自己再看一邊,見孔令培還怔怔地坐著,便道:“你還不去,是怎么了?”
“我怕……怕伍次友抄了我的家……”
“國都沒有了,哪還有家呢?告訴你一個訊息,我表弟朱甫祥在固安罷官後,已在抱犢崗和大響馬劉大疤拉會合,嘯聚了七百多人,我已寫信請他留意。他知道此中情由豈肯放過伍次友,我現在……說著,回身摘下懸掛在牆上的長劍,抽出來彈了彈,那劍發出嗡嗡的金屬顫鳴,“我現在最恨的是皇甫保柱!王爺怎么選這樣一個人來辦大事?若不是他怠慢心軟,我鄭春友能有今日之禍?”
孔令培還在痴呆呆地聽鄭春友說話,卻不料鄭春友忽然舉劍刺了過來,孔令培躲閃不及,那劍一直穿透他的後心。
“你!”孔令培怒目圓睜,強撐著不肯倒下,“你這是為什麼?說出來叫我死得明白!”
鄭春友端一杯涼茶喝了,笑咪咪他說道:“愛國者不能愛家,愛家必然惜身,而惜身者必然賣友!我這是成全你,伍次友知道我殺了你,還會抄你的家么?”
孔令培瞪著眼睛聽完,撲鼕仰倒在地,無聲無息地死了。鄭春友拔出劍來,扯過桌上檯布,揩拭乾淨了,佩在身上,出來將大門反鎖了,氣字軒昂,面色從容直趨籤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