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八十三 列傳第一百七十一



其門人,孟秋、趙維新最著。秋,自有傳。維新,亦茌平人,年二十,聞後覺講良知之學。遂師事之。次其問答語,為《弘山教言》。性純孝,居喪,五味不入口,柴毀骨立,杖而後起。鄉人慾舉其孝行,力辭之。喪偶,五十年不再娶。嘗築垣得金一篋,工人持之去,維新不問。家貧,或并日而食,超然自得。亦以歲貢生為長山訓導,年九十二,無疾而終。

鄧以贊,字汝德,新建人。張元忭,字子藎,紹興山陰人。二人皆生有異質,又好讀書。以贊幼,見父與人論學,輒牽衣尾之,間出語類夙儒。父閔其勤學,嘗扃之斗室。元忭素羸弱,母戒毋過勞,乃藏燈幕中,俟母寢始誦。十餘歲時以氣節自負,聞楊繼盛死,為文遙誄之,慷慨泣下。父天復,官雲南副使,擊武定賊鳳繼祖有功。已,賊還襲武定,官軍敗績,巡撫呂光洵討滅之。至隆慶初,議者追理前失亡狀,逮天復赴雲南對簿,元忭適下第還,萬里護行,發盡白。已,復馳詣闕下白冤,當事憐之,天復得削籍歸。

隆慶五年,以贊舉會試第一,廷試第三,授編修,而元忭以廷試第一,授修撰。萬曆初,座主張居正枋國政,以贊時有匡諫,居正弗善也,移疾歸。久之,補原官,鏇引退。詔起中允,至中途復以念母返。再起南京祭酒,就擢禮部右侍郎,復就轉吏部,再疏請建儲,且力斥三王並封之非,中言:“中宮鍾愛元子,其願早正春宮,視臣民尤切。陛下以厚中宮而緩冊立,殆未諒中宮心。況信者,國之大寶,建儲一事,屢示更移,將使詔令不信於天下,非所以重宗廟,安社稷也。”會廷臣多諫者,事竟寢。尋召為吏部右侍郎,力辭不拜。以贊登第二十餘年,在官僅滿一考。居母憂,不勝喪而卒,贈禮部尚書,諡文潔。

元忭嘗抗疏救御史胡涍,又請進講《列女傳》於兩宮,修《二南》之化,皆不省。萬曆十年奉使楚府還,過家省母,既行心動,輒馳歸,僅五日,母卒。元忭奉二親疾,湯藥非口嘗弗進,居喪毀瘠,遵用古禮,鄉人多化之。服闋,起故官,進左諭德,直經筵。先是,元忭以帝登極恩,請復父官,詔許給冠帶。至是復申前請,格不從。元忭泣曰:“吾無以下見父母矣。”遂悒悒得疾卒。天啟初,追諡文恭。

以贊、元忭自未第時即從王畿游,傳良知之學,然皆篤於孝行,躬行實踐。以贊品端志潔,而元忭矩矱儼然,無流入禪寂之弊。元忭子汝霖,江西參議。汝懋,御史。

孟化鯉,字叔龍,河南新安人。孟秋,字子成,茌平人。化鯉年十六,慨然以聖賢自期。而秋兒時受《詩》,至《桑中》諸篇,輒棄去不竟讀。化鯉舉萬曆八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時相欲招致之,辭不往。榷稅河西務,與諸生講學,河西人尸祝之。南畿、山東大飢,奉命往振,全活多。改吏部,歷文選郎中,佐尚書孫鑨黜陟,名籍甚。時內閣權重,每銓除必先白,化鯉獨否,中官請託復不應,以故多不悅。都給事中張棟先以建言削籍,化鯉奏起之,忤旨,奪堂官俸,謫化鯉及員外郎項復弘、主事姜仲軾雜職。閣臣疏救,命以原品調外。頃之,言官復交章救,帝益怒,奪言官俸,斥化鯉等為民。既歸,築書院川上,與學者講習不輟,四方從游者恆數百人。久之卒。

秋舉隆慶五年進士。為昌黎知縣,有善政。遷大理評事,去之日,老稚載道泣留。以職方員外郎督視山海關。關政久馳,奸人出入自擅,秋禁之嚴。中流言,萬曆九年京察坐貶,歸塗與妻孥共駕一牛車,道旁觀者鹹嘆息。許孚遠嘗過張秋,造其廬,見茆屋數椽,書史狼藉其中,嘆曰:“孟我疆風味,大江以南未有也。”我疆者,秋別號也。後起官刑部主事,歷尚寶丞少卿,卒。秋既歿,廷臣為請謚者章數十上。天啟初,賜謚清憲。

化鯉自貢入太學,即與秋道義相勖,後為吏部郎,而秋官尚寶,比舍居,食飲起居無弗共者,時人稱“二孟”。化鯉之學得之洛陽尤時熙,而秋受業於邑人張後覺。時熙師曰劉魁,後覺則顏鑰、徐樾弟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