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八 列傳第一百九十六



崇禎末,福王立於南京,以尚書顧錫疇議,削其贈謚,天下快焉。尋用給事中戴英言,復如初。體仁雖前死,其所推薦張至發、薛國觀之徒,皆效法體仁,蔽賢植黨,國事日壞,以至於亡。

馬士英,貴陽人。萬曆四十四年,與懷寧阮大鋮同中會試。又三年,士英成進士,授南京戶部主事。天啟時,遷郎中,歷知嚴州、河南、大同三府。崇禎三年,遷山西陽和道副使。五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到官甫一月,檄取公帑數千金,饋遺朝貴,為鎮守太監王坤所發,坐遣戍。尋流寓南京。時大鋮名掛逆案,失職久廢,以避流賊至,與士英相結甚歡。

大鋮機敏猾賊,有才藻。天啟初,由行人擢給事中,以憂歸。同邑左光斗為御史有聲,大鋮倚為重。四年春,吏科都給事中缺,大鋮次當遷,光斗招之。而趙南星、高攀龍、楊漣等以察典近,大鋮輕躁不可任,欲用魏大中。大鋮至,使補工科。大鋮心恨,陰結中璫寢推大中疏。吏部不得已,更上大鋮名,即得請。大鋮自是附魏忠賢,與霍維華、楊維垣、倪文煥為死友,造《百官圖》,因文煥達諸忠賢。然畏東林攻己,未一月遽請急歸。而大中掌吏科,大鋮憤甚,私謂所親曰:“我猶善歸,未知左氏何如耳。”已而楊、左諸人獄死,大鋮對客詡詡自矜。尋召為太常少卿,至都,事忠賢極謹,而陰慮其不足恃,每進謁,輒厚賄忠賢閽人,還其刺。居數月,復乞歸。忠賢既誅,大鋮函兩疏馳示維垣。其一專劾崔、魏。其一以七年合算為言,謂天啟四年以後,亂政者忠賢,而翼以呈秀,四年以前,亂政者王安,而翼以東林。傳語維垣,若時局大變,上劾崔、魏疏,脫未定,則上算疏。會維垣方並指東林、崔、魏為邪黨,與編修倪元璐相詆,得大鋮疏,大喜,為投合算疏以自助。崇禎元年,起光祿卿。御史毛羽健劾其黨邪,罷去。明年定逆案,論贖徒為民,終莊烈帝世,廢斥十七年,鬱郁不得志。

流寇逼皖,大鋮避居南京,頗招納遊俠為談兵說劍,覬以邊才召。無錫顧杲、吳縣楊廷樞、蕪湖沈士柱、餘姚黃宗羲、鄞縣萬泰等,皆復社中名士,方聚講南京,惡大鋮甚,作《留都防亂揭》逐之。大鋮懼,乃閉門謝客,獨與士英深相結。周延儒內召,大鋮輦金錢要之維揚,求湔濯。延儒曰:“吾此行,謬為東林所推。子名在逆案,可乎?”大鋮沉吟久之,曰:“瑤草何如?”瑤草,士英別字也,延儒許之。十五年六月,鳳陽總督高斗光以失五城逮治。禮部侍郎王錫兗薦士英才,延儒從中主之,遂起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廬、鳳等處軍務。

永城人劉超者,天啟中以征安邦彥功,積官至四川遵義總兵官,坐罪免,數營復官不得。李自成圍開封,超請募士冠協擊,乃用為保定總兵官,令率兵赴救。超憚不敢行,宿留家中,以私怨殺御史魏景琦等三家,遂據城反。巡撫王漢討之,被殺。帝乃命士英偕太監盧九德、河南總兵官陳永福進討。明年四月,圍其城,連戰,賊屢挫,築長圍困之。超官貴州時,與士英相識,緣舊好乞降。士英佯許之,超出見,不肯去佩刀。士英笑曰:“若既歸朝,安用此?”手解其刀。已,潛去其親信,遂就縛。獻俘於朝,磔死。時流寇充斥,士英捍禦數有功。

十七年三月,京師陷,帝崩,南京諸大臣聞變,倉卒議立君。而福王由崧、潞王常淓俱避賊至淮安,倫序當屬福王。諸大臣慮福王立,或追怨“妖書”及“挺擊”、“移宮”等案;潞王立,則無後患,且可邀功。陰主之者,廢籍禮部侍郎錢謙益,力持其議者兵部侍郎呂大器,而右都御史張慎言、詹事姜曰廣皆然之。前山東按察使僉事雷縯祚、禮部員外郎周鑣往來遊說。時士英督師廬、鳳,獨以為不可,密與操江誠意伯劉孔昭,總兵高傑、劉澤清、黃得功、劉良佐等結,而公致書於參贊機務兵部尚書史可法,言倫序親賢,無如福王。可法意未決。及廷臣集議,吏科給事中李沾探士英指,面折大器。士英亦自廬、鳳擁兵迎福王至江上,諸大臣乃不敢言。王之立,士英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