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七 列傳第一百九十五



杲益發舒,勢出達上。白遣校尉偵事四方,文武大吏、富家高門多進伎樂貨賄以祈免,親藩郡王亦然。無賄者輒執送達,鍛鍊成獄。天下朝覲官大半被譴,逮一人,數大家立破。四方奸民詐稱校尉,乘傳縱橫,無所忌。鼓城伯張瑾以葬妻稱疾不朝,而與諸公侯飲私第。杲劾奏,幾得重罪。杲所遣校尉誣寧府弋陽王奠壏母子亂,帝遣官往勘,事已白,靖王奠培等亦言無左驗。帝怒責杲,杲執如初,帝竟賜奠壏母子死。方舁屍出,大雷雨,平地水數尺,人鹹以為冤。指揮使李斌嘗構殺弘農衛千戶陳安,為安家所訴,下巡按御史邢宥覆讞,石亨囑宥薄斌罪。至是,校尉言:“斌素藏妖書,謂其弟健當有大位,欲陰結外番為石亨報仇。”杲以聞,下錦衣獄,達坐斌謀反。帝兩命廷臣會訊,畏杲不敢平反。斌兄弟置極刑,坐死者二十八人。

杲本由石亨、曹吉祥進,訐亨致死,復奏吉祥及其從子欽陰事,吉祥、欽大恨。五年七月,欽反,入杲第斬之,取其首以去。事平,贈杲指揮使,給其子指揮僉事俸。

時達已掌衛事,仍兼理刑。杲被殺,達以守衛功,進都指揮僉事。初,杲給事達左右,及得志恣甚。達怒,力逐之。杲鏇復官,欲傾達,達惴惴不敢縱。杲死,達勢遂張。欲踵杲所為,益布旗校於四方。告訐者日盛,中外重足立,帝益以為能。

外戚都指揮孫紹宗及軍士六十七人冒討曹欽功,達發其事。紹宗被責讓,余悉下獄。盜竊戶部山西司庫金,巡城御史徐茂劾郎中趙昌、主事王珪、徐源疏縱。達治其事,皆下獄謫官。達以囚多,獄舍少,不能容,請城西武邑庫隙地增置之,報可。御史樊英、主事鄭瑛犯贓罪。給事中趙忠等報不以實。達劾其徇私,亦下獄謫官。給事中程萬里等五人直登聞鼓,有軍士妻醖冤,會齋戒不為奏。達劾諸人蒙蔽,詔下達治。已,劾南京戶部侍郎馬諒,左都御史石璞,掌前府忻城伯趙榮,都督同知范雄、張斌老聵,皆罷去。裕州民奏知州秦永昌衣黃衣閱兵。帝怒,命達遣官核,籍其貲,戮永昌,榜示天下。並逮布政使侯臣、按察使吳中以下及先後巡按御史吳琬等四人下獄,臣等停俸,琬等謫縣丞。御史李蕃按宣府,或告蕃擅撻軍職,用軍容迎送。御史楊璡按遼東,韓琪按山西,校尉言其妄作威福。皆下達治,蕃、琪並荷校死。陝西督儲參政婁良,糊廣參議李孟芳,陝西按察使錢博,福建僉事包瑛,陝西僉事李觀,四川巡按田斌,雲南巡按張祚,清軍御史程萬鍾及刑部郎中馮維、孫瓊,員外郎貝鈿,給事中黃甄,皆為校尉所發下獄。瑛守官無玷,不勝憤,自縊死,其他多遣戍。湖廣諸生馬雲罪黜,詐稱錦衣鎮撫,奉命葬親,布政使孫毓等八人鹹賻祭。事覺,法司請逮問,卒不罪雲。達初欲行督責之術,其同列呂貴曰:“武臣不易犯,曹欽可鑑也。獨文吏易裁耳。”達以為然,故文吏禍尤酷。

都指揮袁彬恃帝舊恩,不為達下。達深銜之,廉知彬妾父千戶王欽誆人財,奏請下彬獄,論贖徒還職。有趙安者,初為錦衣力士役於彬,後謫戍鐵嶺衛,赦還,改府軍前衛,有罪,下詔獄。達坐安改補府軍由彬請託故,乃復捕彬,搒掠,誣彬受石亨、曹欽賄,用官木為私第,索內官督工者磚瓦,奪人子女為妾諸罪名。軍匠楊塤不平,擊登聞鼓為彬訟冤,語侵達,詔並下達治。當是時,達害大學士李賢寵,又數規己,嘗譖於帝,言賢受陸瑜金,酬以尚書。帝疑之,不下詔者半載。至是,拷掠塤,教以引賢,塤即謬曰:“此李學士導我也。”達大喜,立奏聞,請法司會鞫塤午門外。帝遣中官裴當監視。達欲執賢並訊,當曰:“大臣不可辱。”乃止。及訊,塤曰:“吾小人,何由見李學士,此門錦衣教我。”達色沮不能言,彬亦歷數達納賄狀,法司畏達不敢聞,坐彬絞輸贖,塤斬。帝命彬贖畢調南京錦衣,而禁錮塤。

明年,帝疾篤,達知東宮局丞王綸必柄用,預為結納。無何,憲宗嗣位,綸敗,達坐調貴州都勻衛帶俸差操。甫行,言官交章論其罪。命逮治,論斬系獄,沒其貲巨萬,指揮張山同謀殺人,罪如之。子序班升、從子千戶清、婿指揮楊觀及其黨都指揮牛循等九人,謫戍、降調有差。後當審錄,命貸達,發廣西南丹衛充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