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九十七 列傳第八十五



帝深嘉其忠義,趣令趨朝。明年擢少詹事兼侍講學士。韜固辭。且請令六部長貳、翰林、給事、御中俱調外任,練政體;監司、守令政績卓異,即擢卿丞,有文學者擢翰林;舉貢入仕皆得擢翰林,升部院,不宜困資格。帝不允辭,趣令赴職。下其奏於有司,悉格不用。

六年,還朝,命直經筵日講。韜自以南音力辭日講,請撰《古今政要》及《詩書直解》以進。帝褒許之。其年九月遷詹事兼翰林學士,韜復固辭,言:“自楊榮、楊士奇、楊溥以及李東陽、楊廷和顓權植黨,籠翰林為屬官,中書為門吏,故翰林遷擢不由吏部,而中書至有進秩尚書者。臣嘗建議,謂翰林去留,盡屬吏部,庶不陰倚內閣為腹心,內閣亦不陰結翰林為羽翼。且欲京官補外以均勞逸,議未即行,躬自蹈之,而又躐居學士徐縉上,何愧如之。”帝優詔不允。明年四月進禮部右侍郎。韜力辭,且舉康海、王九思、李夢陽、魏校、顏木、王廷陳、何瑭自代,帝不允。再辭,乃允之。

六月,“大禮”成,超拜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韜因言翰林院修書遷官、日講蔭子、及巡撫子弟蔭武職之非,而以為己不能力挽,不可隨眾趨。且稱給事中陳洸冤,薦監生陳雲章才可用。帝優詔褒答,不允辭。韜復奏曰:“今異議者謂陛下特欲尊崇皇考,遂以官爵餌其臣,臣等二三臣苟圖官爵,遂阿順陛下之意。臣嘗自慨,若得禮定,決不受官,俾天下萬世知議禮者非利官也。苟疑議禮者為利官,則所議雖是,彼猶以為非,何以塞天下口?”因固辭不拜,帝猶不允。三辭,乃允之。

韜先後薦王守仁、王瓊諸人,帝皆納用。嘗因災異陳時弊十餘事,多議行。張璁、桂萼之罷政也,韜謂言官陸粲等受楊一清指使,兩疏力攻一清,奪其職,而璁、萼召還。帝從夏言議,將分祀天地,建二郊,韜極言其非。帝不悅,責韜罔上自恣。言亦疏辨,力詆韜。韜素護前自遂,見帝怒,不敢辨,乃遺言書,痛詆之,復錄其書送法司。言怒,疏陳其狀,且劾韜無君七罪,並以其書進呈。帝大怒,責韜謗訕君上,醜正懷邪,遂下都察院獄。韜從獄中上書祈哀,璁亦再申救,帝皆不納。南京御史鄧文憲言,宜察韜心,容其戇,且天地分祀是置父母異處,郊外親蠶是廢內外防閒。帝怒,謫之邊方。韜系獄逾月,帝終念其議禮功,令輸贖還職。尋以母喪歸。廣東僉事龔大稔訐韜及方獻夫居鄉不法事,大稔反被逮削籍。

十二年,韜起歷吏部左、右侍郎。時部事多主於尚書,兩侍郎率不預。韜爭於尚書汪鋐,侍郎始獲參部事。韜素剛愎,屢與鋐爭,鋐等亦嚴憚之。既而鋐罷,帝久不置尚書,以韜掌部事。閣臣李時傳旨,用鴻臚卿王道中為順天府丞。韜言:“輔臣承天語無可疑,然臣等猶當奏請,用杜矯偽。”因守故事,列道中及應天府丞郭登庸二人名上。帝嘉其守法,乃用登庸,而改道中大理少卿。久之,出韜為南京禮部尚書。

順天府尹劉淑相坐所親贓私被鞫,疑禮部尚書夏言姻通判費完陷之,訐言請屬事。帝怒,下淑相詔獄。淑相與韜善,言亦疑韜主之,遂訐韜扈蹕謁陵,遠遊銀山寺大不敬。韜自訴,因論言:“請謚故少師費宏為文憲,不敘宏累被劾狀,按律,增減緊關情節者斬。且‘憲’乃純皇帝廟號,人臣安得用?”會南京給事中曾鈞騎馬,不避尚書劉龍、潘珍轎,龍與鈞互訐奏。韜劾鈞,且請禁小臣乘轎。給事中李充濁、曹邁等交章,言近侍之臣不當避道,雜舉公會宴次得與尚書同列以證,語頗侵韜。韜疑充濁倚言為內主,訐充濁為奸黨,復摭言他事。言益怒,奏韜大罪十餘事。且言彭時、宋濂皆於正德間諡文憲,不避廟號,韜陋不知故事。帝方不直韜,淑相復從獄中摭言他事,帝益怒,考訊之。辭服韜主使,乃斥淑相為民,降韜俸一級。當議乘轎時,言被劾不預,都御史王廷相會禮部侍郎黃宗明、張璧請禁飭小臣如韜奏,而南京諸給事、御史自如。韜以為言,帝復申飭,眾情滋不悅。曹邁及同官尹相等遂與韜忿爭。相劾韜遷南部怨望;擅取海子魚,與鄉人群飲郊壇松下;侍郎袁宗儒期喪不當進表,逼使行。韜上疏自理。下廷議。帝為停韜俸四月,相等亦停二月。韜既與言交惡,及言柄用,韜每欲因事陷之。上言:“頃吏部選劉文光等為給事中,尋忽報罷,人皆曰閣臣抑之。給事中李鶴鳴考察謫官,尋復故,人皆曰賄得。宜諭吏部毋受當事頤指,使天下知威福出朝廷,而大臣有李林甫、秦檜者,不得播弄於左右。”其意為言發也。於是鶴鳴上疏自白,並摭韜居鄉不法諸事。帝兩置之。無何,韜劾南京御史龔湜、郭本。湜等自辨,亦劾韜。帝並置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