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六

項忠 韓雍 餘子俊(阮勤) 朱英 秦紘

項忠,字藎臣,嘉興人。正統七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進員外郎。從英宗陷於瓦剌,令飼馬,乘間挾二馬南奔。馬疲,棄之,徒跣行七晝夜,始達宣府。

景泰中,由郎中遷廣東副使。按行高州,諜報賊攜男女數百剽村落。忠曰:“賊無攜家理,必被掠良民也。”戒諸將毋妄殺。已,訊所俘獲,果然,盡釋之。從征瀧水瑤有功,增俸一秩。

天順初,歷陝西按察使。母憂歸,部民詣闕乞留,詔起復。時陝西連歲災傷,忠發廩振,且請輕罪納米,民賴以濟。

七年以大理卿召,民乞留如前,遂改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洮、岷羌叛,忠疏言:“羌志在劫掠,盡誅則傷仁,遽撫則不威,請聽臣便宜從事。”報可。乃發兵據險,揚聲進討,眾盡降。西安水泉鹵不可飲,為開龍首渠及皂河,引水入城。又疏鄭、白二渠,溉涇陽、三原、醴泉、高陵、臨潼五縣田七萬餘頃,民祠祀之。

陝西數苦兵。成化元年上言:“三邊大將遇敵逗留,雖雲才怯,亦由權輕。士卒畏敵不畏將,是以戰無成功。宜許以軍法從事。廟堂舉將才,逾年不聞有一人應詔。陝西風土強勁,古多名將,豈無其人?但格於不能答策耳。今天下學校生徒善答策者百不一二,奈何責之武人。”帝善其言,而所司守故事不能用。

毛里孩寇延綏,詔忠偕彰武伯楊信御之,無功。明年,信議大舉搜河套,敕忠提督軍務。忠方赴延綏,而寇復陷開城,深入靜寧、隆德六州縣,大掠而去。兵部劾忠,帝特宥之,搜套師亦不出。又明年,召理院事。

四年,滿俊反。滿俊者,亦名滿四。其祖巴丹,自明初率所部歸附,世以千戶畜牧為雄長。仍故俗,無科徭。其地在開城縣之固原里,接邊境。俊獷悍,素藏匿奸盜,出邊抄掠。會有獄連俊,有司跡逋至其家,多要求。俊怒,遂激眾為亂。守臣遣俊侄指揮璹往捕。俊殺其從者,劫璹叛,入據石城。石城,即唐吐番石堡。城稱險固,非數萬人不能克者也。山上有城寨,四面峭壁,中鑿五石井以貯水,惟一徑可緣而上。俊自稱招賢王,有眾四千。都指揮邢端等御之,敗績。不再月,眾至二萬,關中震動。乃命忠總督軍務,與監督軍務太監劉祥、總兵官都督劉玉帥京營及陝西四鎮兵討之。師未行,而巡撫陳價等先以兵三萬進討,復大敗。賊因官軍器甲,勢益張。朝議欲益兵。忠慮京軍脆弱不足恃,且更遣大將撓事權,因上言:“臣等調兵三萬三千餘人,足以滅賊。今秋深草寒,若更調他軍,恐往復需時,賊得遠遁。且邊兵不能久留,益兵非便。”大學士彭時、商輅主其議,京軍得毋遣。

忠遂與巡撫都御史馬文升分軍七道,抵石城下,與戰,斬獲多。伏羌伯毛忠乘勝奪其西北山,幾破,忽中流矢死。玉亦被圍。諸軍欲退,忠斬一千戶以徇。眾力戰,玉得出,乃列圍困之。適有星孛於台斗,中朝多言“占在秦分,師不利”。忠曰:“李晟討朱泚,熒惑守歲,此何害。”日遣兵薄城下,焚芻草,絕汲道。賊窘欲降,邀忠與文升相見。忠偕劉玉單騎赴之,文升亦從數十騎至,呼俊、璹諭以速降。賊遙望羅拜,忠直前挾璹以歸。俊氣沮,猶豫不出。忠命縛木為橋,人負土囊填濠塹,擊以銅炮,死者益眾。賊倚愛將楊虎狸為謀主,夜出汲被擒。忠貰其死,諭以購賊賞格。示之金,且賜金帶鉤。縱歸,使誘俊出戰,伏兵擒焉。急擊下石城,盡獲余寇。毀其城,鑿石紀功。增一衛於固原西北西安廢城,留兵戍之而還。

初,石城未下,天甚寒,士卒頗困。忠慮賊奔突,乘凍渡河與套寇合,日夜治攻具。身當矢石不少避,大小三百餘戰。彭時、商輅知忠能辦賊,不從中制,卒用殄賊。論功,進右都御史,與林聰協掌院事。

白圭既平劉通,荊、襄間流民屯結如故。通黨李鬍子者名原,偽稱平王,與小王洪、王彪等掠南漳、房、內鄉、渭南諸縣。流民附賊者至百萬。六年冬,詔忠總督軍務,與湖廣總兵官李震討之。忠乃奏調永順、保靖土兵。而先分軍列要害,多設旗幟鉦鼓,遣人入山招諭。流民歸者四十餘萬,彪亦就擒。時白圭為兵部,遣錦衣百戶吳綬贊參將王信軍。綬欲攘功,不利賊瓦解。縱流言,圭信之,止土兵毋調。忠疏爭,且劾綬罪,帝為召綬還,而聽調土兵如故。合二十五萬,分八道逼之,流民歸者又數萬。賊潛伏山寨,伺間出劫。忠命副使余洵、都指揮李振擊之,遇於竹山。乘溪漲半渡截擊,擒李原、小王洪等,賊多溺死。忠移軍竹山,捕餘孽。復招流民五十萬,斬首六百四十,俘八百有奇,家口三萬餘人。戶選一丁,戍湖廣邊衛,余令歸籍給田。疏陳善後十事,悉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