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六



先是,巡撫王銳請沿邊築牆建堡,為久遠計,工未興而罷。子俊上疏言:“三邊惟延慶地平易,利馳突。寇屢入犯,獲邊人為導,逕入河套屯牧。自是寇顧居內,我反屯外,急宜於沿邊築牆置堡。況今舊界石所在,多高山陡厓。依山形,隨地勢,或鏟削,或壘築,或挑塹,綿引相接,以成邊牆,於計為便。”尚書白圭以陝民方困,奏緩役。既而寇入孤山堡,復犯榆林,子俊先後與朱永、許寧擊敗之。

是時,寇據河套,歲發大軍征討,卒無功。八年秋,子俊復言:“今征套士馬屯延綏者八萬,芻茭煩內地。若今冬寇不北去,又須備來年軍資。姑以今年之數約之,米豆需銀九十四萬,草六十萬。每人運米豆六斗、草四束,套用四百七萬人,約費行資八百二十五萬。公私煩擾至此,安得不變計。臣前請築牆建堡,詔事寧舉行。請於明年春夏寇馬疲乏時,役陝西運糧民五萬,給食興工,期兩月畢事。”圭猶持前議阻之。帝是子俊言,命速舉。

子俊先用軍功進左副都御史。明年,又用紅鹽池搗巢功,進右都御史。寇以搗巢故遠徙,不敢復居套。內地患稍息,子俊得一意興役。東起清水營,西抵花馬池,延袤千七百七十里,鑿崖築牆,掘塹其下,連比不絕。每二三里置敵台崖寨備巡警。又於崖寨空處築短牆,橫一斜二如箕狀,以瞭敵避射。凡築城堡十一,邊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寨八百十九,役軍四萬人,不三月而成。牆內之地悉分屯墾,歲得糧六萬石有奇。十年閏六月,子俊具上其事,因以母老乞歸,慰留不許。

初,延綏鎮治綏德州,屬縣米脂、吳堡悉在其外。寇以輕騎入掠,鎮兵覺而追之,輒不及,往往得利去。自子俊徙鎮榆林,增衛益兵,拓城置戍,攻守器畢具,遂為重鎮,寇抄漸稀,軍民得安耕牧焉。十二年十二月移撫陝西。子俊知西安時,以居民患水泉鹹苦,鑿渠引城西潏河入灌,民利之。久而水溢無所泄。至是,乃於城西北開渠泄水,使經漢故城達渭。公私益便,號“余公渠”。又於涇陽鑿山引水,溉田千餘頃。通南山道,直抵漢中,以便行旅。學校、公署圮者悉新之。奏免岷、河、洮三衛之戍南方者萬有奇。易置南北之更戍者六千有奇,就戍本土。岷州栗林羌為寇,子俊潛師設伏擊走之。

十三年召為兵部尚書。奏申明條例十事,又列上軍功賞格,由是中外有所遵守。緬甸酋卜剌浪欲奪思洪發貢章地,設詞請於朝。子俊言不宜許,乃諭止之。貴州巡撫陳儼等以播州苗竊發,請調湖廣、廣西、四川兵五萬,合貴州兵會剿。子俊言賊在四川,而貴州請討,是邀功也,奏寢其事。初,子俊論陳鉞掩殺貢夷罪,帝以汪直故宥之。鉞多方構子俊於直,會母憂歸,得免。

子俊之築邊牆也,或疑沙土易傾,寇至未可恃。至十八年,寇入犯,許寧等逐之。寇扼於牆塹,散漫不得出,遂大衄,邊人益思子俊功。

服闋,拜戶部尚書,尋加太子太保。二十年命兼左副都御史,總督大同、宣府軍務。其冬還朝。明年正月,星變,陳時弊八事,帝多採納。未幾,復出行邊。

初,子俊巡歷宣、大,請以延綏邊牆法行之兩鎮,因歲歉而止。比復出,銳欲行之。言東起四海冶,西抵黃河,延袤千三百餘里,舊有墩百七十,應增築四百四十,墩高廣皆三丈,計役夫八萬六千,數月可成。詔明年四月即工。然是時,歲比不登,公私耗敝,驟興大役,上下難之。子俊又欲責成於邊臣,而己不親其事。謗議由是起。至冬,疏請還京。帝入蜚語,命改左都御史,巡撫大同。中官韋敬讒子俊假修邊多侵耗,又劾子俊私恩怨,易將帥。兵部侍郎阮勤等為白。帝怒,讓勤等。而給事、御史復交章劾,中朝多欲傾子俊。工部侍郎杜謙等往勘,平情按之。還奏易置將帥如勤等言,所費無私。然為銀百五十萬,米菽二百三十萬,耗財煩民,不得無罪。遂落太子太保,致仕去,時二十二年二月也。

明年正月,兵部缺尚書。帝悟子俊無罪,復召任之,仍加太子太保。孝宗嗣位,以先朝老臣,待之彌厚。弘治元年疏陳十事,已,又上邊防七事,帝多允行。明年,疾亟,猶手削奏稿,陳救荒弭盜之策,甫得請而卒,年六十一。贈太保,謚肅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