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三十五 列傳第二十三

陳遇(秦從龍) 葉兌 范常(潘庭堅) 宋思顏(夏煜) 郭景祥(李夢庚) 王濂 (毛騏) 楊元杲(阮弘道 汪河) 孔克仁

陳遇,字中行,先世曹人。高祖義甫,宋翰林學士,徙居建康,子孫因家焉。遇天資沉粹,篤學博覽,精象數之學。元末為溫州教授,已而棄官歸隱。學者稱為靜誠先生。太祖渡江,以秦從龍薦,發書聘之,引伊、呂、諸葛為喻。遇至,與語,大悅,遂留參密議,日見親信。太祖為吳王,授供奉司丞,辭。即皇帝位,三授翰林學士,皆辭。乃賜肩輿一乘,衛士十人護出入,以示榮寵。

洪武三年,奉命至浙江廉察民隱,還賜金帛。除中書左丞,又辭。明年召對華蓋殿,賜坐,命草《平西詔》。授禮部侍郎,兼弘文館大學士,復辭。西域進良馬,遇引漢故事以諫。除太常少卿,固辭。強之,不可。最後除禮部尚書,又固辭。帝沉吟良久,從之。自是不復強以官。帝嘗從容言欲官其子,遇曰:“臣三子皆幼,學未成,請俟異日。”帝亦弗強也。

遇自開基之始,即侍帷幄。帝嘗問保國安民至計,遇對:“以不嗜殺人,薄斂,任賢,復先王禮樂為首務。”廷臣或有過被譴責,遇力為解,多得全釋。其計畫多秘不傳,而寵禮之隆,勛戚大臣無與比者。數監幸其第,語必稱“先生”,或呼為“君子”。命爵輒辭,終成其高。十七年卒,賜葬鐘山。

子恭,舉人,累官工部尚書,有能聲。遇弟遠,字中復,嘗隨遇侍帝。永樂初,為翰林待詔,精繪事。遠子孟顒,善書。

秦從龍,字元之,洛陽人。仕元,官江南行台侍御史。兵亂,避居鎮江。徐達之攻鎮江也,太祖謂之曰:“聞有秦元之者,才器老成,汝當詢訪,致吾欲見意。”達下鎮江,訪得之。太祖命從子文正、甥李文忠奉金綺造其廬聘焉。從龍與妻陳偕來,太祖自迎之於龍江。

時太祖居富民家,因邀從龍與同處,朝夕訪以時事。已,即元御史台為府,居從龍西華門外,事無大小悉與之謀。嘗以筆書漆簡,問答甚密,左右皆不能知。從龍生日,太祖與世子厚有贈遺,或親至其家燕飲。至正二十五年冬,從龍子澤死,請告歸。太祖出郊握手送之。尋病卒,年七十,太祖驚悼。時方督軍至鎮江,親臨哭之,厚恤其家,命有司營葬。

葉兌,字良仲,寧海人。以經濟自負,尤精天文、地理、卜筮之書。元末,知天運有歸,以布衣獻書太祖。列一綱三目,言天下大計。時太祖已定寧越,規取張士誠、方國珍。而察罕兵勢甚盛,遣使至金陵招太祖,故兌書於三者籌之為詳。其略曰:

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孔明臥草廬,與先主論三分形勢者是也。今之規模,宜北絕李察罕,南並張九四。撫溫、台,取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北征,退則畫長江而自守。夫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吾何哉?江之所備,莫急上流。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所有。非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郡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並也。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此其大綱也。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紹,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今欲攻之,莫若聲言掩取杭、紹、湖、秀,而大兵直搗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於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築長圍,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彼坐守空城,安得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余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在紹興。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然後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餘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