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時寧遠城工竣,關外守具畢備。承宗圖大舉,奏言:“前哨已置連山大凌河,速畀臣餉二十四萬,則功可立奏。”帝命所司給之。兵、工二部相與謀曰:“餉足,渠即妄為,不如許而不與,文移往復稽緩之。”承宗再疏促,具以情告。帝為飭諸曹,而師竟不果出。

初,方震孺、游士任、李達、明時舉之譴,承宗實劾之,後皆為求宥。復稱楊鎬、熊廷弼、王化貞之勞,請免死遣戍,朝端譁然。給事中顧其仁、許譽卿,御史袁化中交章論駁,帝皆置弗省。會承宗敘五防效勞諸臣,且引疾乞罷,乃遣中官劉應坤等齎帑金十萬犒將士,而賜承宗坐蟒、膝襴,佐以金幣。

當是時,忠賢益盜柄。以承宗功高,欲親附之,令應坤等申意。承宗不與交一言,忠賢由是大憾。會忠賢逐楊漣、趙南星、高攀龍等,承宗方西巡薊、昌。念抗疏帝未必親覽,往在講筵,每奏對輒有入,乃請以賀聖壽入朝面奏機宜,欲因是論其罪。魏廣微聞之,奔告忠賢:“承宗擁兵數萬將清君側,兵部侍郎李邦華為內主,公立齏粉矣!”忠賢悸甚,繞御床哭。帝亦為心動,令內閣擬旨。次輔顧秉謙奮筆曰:“無旨離信地,非祖宗法,違者不宥。”夜啟禁門召兵部尚書入,令三道飛騎止之。又矯旨諭九門守閹,承宗若至齊化門,反接以入。承宗抵通州,聞命而返。忠賢遣人偵之,一襆被置輿中,後車鹿善繼而已,意少解。而其黨李蕃、崔呈秀、徐大化連疏詆之,至比之王敦、李懷光。承宗乃杜門求罷。

五年四月,給事中郭興治請令廷臣議去留,論冒餉者復踵至,遂下廷臣雜議。吏部尚書崔景榮持之,乃下詔勉留,而以簡將、汰兵、清餉三事責承宗。奏報,承宗方遣諸將分戍錦州、大小凌河、松、杏、右屯諸要害,拓地復二百里,罷大將世欽、世祿,副將李秉誠、孫諫,汰軍萬七千餘人,省度支六十八萬。而言官論世龍不已。至九月,遂有柳河之敗,死者四百餘人,語詳《世龍傳》。於是台省劾世龍並及承宗,章疏數十上。承宗求去益力,十月始得請。先已屢加左柱國、少師、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遂加特進光祿大夫,蔭子中書舍人,賜蟒服、銀幣,行人護歸。而以兵部尚書高第代為經略。無何,安性亦罷,遂廢巡撫不設。

初,第力扼承宗,請撤關外以守關內。承宗駁之,第深憾。明年,寧遠被圍,乃疏言關門兵止存五萬,言者益以為承宗罪。承宗告戶部曰:“第初蒞關,嘗給十一萬七千人餉,今但給五萬人餉足矣。”第果以妄言引罪。後忠賢遣其黨梁夢環巡關,欲傅致承宗罪,無所得而止。承宗在關四年,前後修復大城九、堡四十五,練兵十一萬,立車營十二、水營五、火營二、前鋒後勁營八,造甲冑、器械、弓矢、炮石、渠答、鹵楯之具合數百萬,拓地四百里,開屯五千頃,歲入十五萬。後敘寧遠功,蔭子錦衣世千戶。

莊烈帝即位,在晉入為兵部尚書,恨承宗不置,極論世龍及元儀熒惑樞輔壞關事,又嗾台省交口詆承宗,以沮其出。二年十月,大清兵入大安口,取遵化,將薄都城,廷臣爭請召承宗。詔以原官兼兵部尚書守通州,仍入朝陛見。承宗至,召對平台。帝慰勞畢,問方略。承宗奏:“臣聞袁崇煥駐薊州,滿桂駐順義,侯世祿駐三河,此為得策。又聞尤世威回昌平,世祿駐通州,似未合宜。”帝問:“卿欲守三河,何意?”對曰:“守三河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帝稱善,曰:“若何為朕保護京師?”承宗言:“當緩急之際,守陴人苦饑寒,非萬全策。請整器械,厚犒勞,以固人心。”所條畫俱稱旨。帝曰:“卿不須往通,其為朕總督京城內外守御事務,仍參帷幄。”趣首輔韓爌草敕下所司鑄關防。承宗出,漏下二十刻矣,即周閱都城,五鼓而畢,復出閱重城。明日夜半,忽傳旨守通州。時烽火遍近郊,承宗從二十七騎出東便門,道亡其三,疾馳抵通,門者幾不納。既入城,與保定巡撫解經傳、御史方大任、總兵楊國棟登陴固守。而大清兵已薄都城,乃急遣游擊尤岱以騎卒三千赴援。鏇遣副將劉國柱督軍二千與岱合,而發密雲兵三千營東直門,保定兵五千營廣寧門。以其間遣將復馬蘭、三屯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