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第三十回 上淫下烝醜傳宮掖 內應外合刃及殿庭
武陵王曅忽爾病終,年只二十八。竟陵王子良時已憂悶成病,力疾弔喪,一場哀慟,益致困頓。既而形銷骨立,病入膏肓,便召語左右道:“我將死了!門外應有異征。”左右出門瞭望,見淮中魚約萬數,浮出水上,齊向城門。不禁驚訝異常,慌忙回報,子良已痰喘交作,奄然而逝了,年三十有五。
子良為當時賢王,廣交名士,天下文才,萃集一門。又有劉瓛兄弟,素具清操,無心乾進,子良欲延瓛為記室,瓛終不就。繼除步兵校尉,又復固辭。京師文士,多往從學,世祖且為瓛立館,撥宅營居,生徒皆賀。瓛嘆道:“室美反足為災,如此華宇,奈何作宅!幸奉詔可作講堂,尚恐不能免害呢!”子良折節往謁,瓛與談禮學,不及朝政。年四十餘,尚未婚娶,歷事祖母及母,深得歡心。母孔氏很是嚴明,嘗呼瓛小字,指語親戚道:“阿稱阿瓛小字。便是今世曾子呢。”後奉朝命,娶王氏女。王女鑿壁掛履,土落孔氏床上,孔氏不悅,瓛即出妻。年五十六病終。子良移廚至瓛宅,囑瓛徒劉繪花縝等,代為營齋。後世為瓛立碑,追謚貞簡先生。
瓛弟璡亦甚方正,與瓛同居,瓛至夜間,隔壁呼進共語,璡下床著衣,然後應瓛。瓛問為何因?璡答道:“向尚未曾束帶,所以遲遲。”又嘗與友人孔澈同舟,澈目注岸上女子,璡即與他隔席,不復同坐。子良為他延譽,由文惠太子召入東宮,遇事必諮,璡每上書,輒焚削草稿。尋署璡為中兵兼記室參軍,病歿任所。劉瓛兄弟,系叔季名士,故特筆帶敘。
及子良逝世,士類同聲悲悼,獨昭業素有戒心,至是很覺欣慰,不過形式上表示褒崇,賻贈加厚,算作飾終盡禮罷了。看官聽說!這武陵王鞍,與竟陵王子良,本是高武以後著名的哲嗣,位高望重,民具爾瞻,此次迭傳耗問,失去了兩個柱石,頓使齊廷闃寂,所有軍國重權,一古腦兒歸屬蕭鸞。昭業雖進廬陵王子卿世祖第三子。為衛將軍,鄱陽王鏘高帝第七子。為驃騎將軍,究竟兩人資望尚淺,比蕭鸞要遜一籌。鸞又得加官中書監,進號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自是權勢益隆,陰謀益急,廢立兩字的聲浪,漸漸傳到昭業耳中。昭業嘗私問鄱陽王鏘道:“公可知鸞有異謀否?”鏘素和謹,應聲答道:“鸞在宗戚中,年齒最長,並受先帝重託,諒無他意。臣等少不更事,朝廷所賴,惟鸞一人,還請陛下推誠相待,勿啟猜疑!”昭業默然不答。過了數日,又商諸中書令何胤。胤系何後從叔,後嘗呼胤為三父,使直殿省。昭業與謀誅鸞,胤不敢承認,但勸昭業耐心待時。
昭業乃欲出鸞至西州,且由中敕用事,不復向鸞關白。鸞知昭業忌己,急謀諸左僕射王晏,及丹陽尹徐孝嗣,乞為臂助,兩人亦情願附鸞。會由尼媼入宮,傳達異聞,昭業又召問蕭坦之道:“鎮軍與王晏蕭諶,意欲廢我,傳聞藉藉,似非虛誣,卿果有所聞否?”偏偏問著此人,真是昭業快死。坦之變色道:變色二字,甚妙。“天下寧有此事!好好一個天子,誰樂廢立?朝貴亦不應造此訛言,想是諸尼媼挑撥是非,淆惑陛下,陛下切勿輕信!況無故除此三人,何人還能自保呢?”昭業似信非信,復商諸直閤將軍曹道剛。道剛為昭業心腹,即密與朱隆之等設法除鸞。尚未舉行,鸞已有所聞,急告坦之。坦之轉白蕭諶,諶答道:“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已奉調東都,我正待他到來,共同舉事,較易成功。”坦之道:“曹道剛、朱隆之等,已有密謀,我不除他,他將害我,衛尉若明日不舉,恐事已無及了!弟有百歲老母,怎能坐聽禍敗?只好另作他計呢。”諶被他一嚇,不由的惶遽起來,亟向坦之問計。坦之與他附耳數語,諶連聲稱善。當即約定次日起事,連夜部署,準備出發。
一宵易過,轉瞬天明,諶令兵士早餐,食畢入宮,正與曹道剛相遇。道剛驚問來由,才說一語,刃已入胸,倒斃地上,腸已流出。諶麾眾再進,又碰著朱隆之,亂刀直上,揮作數段。直後將軍徐僧亮怒氣直衝,揚聲號召道:“我等受主厚恩,今日應該死報!”說著,即拔刀來斗,究竟寡不敵眾,也被蕭諶殺死。蕭鸞繼入雲龍門,內著戎服,外被朱衣,踉蹌趨進,急至三次失履。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等,一併隨入,宮中大擾。昭業在壽昌殿,聞有急變,忙使內侍閉住殿門。門甫闔就,外面已喊聲大震,蕭諶引著數百人,斬關直入。昭業駭極,奔入徐姬房,與姬訣別,徐姬也抖作一團,涕泗滂沱。這便是先笑後號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