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十 陳本紀下第十



秋九月庚寅,梁太傅安平王蕭岩、荊州刺史蕭瓛,遣其都官尚書沈君公詣荊州刺史陳慧紀請降。辛卯,岩等帥其文武官男女濟江。甲午,大赦。

冬十一月丙子,以蕭岩為平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丁亥,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為兼司徒。

十二月丙辰,以前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二年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為東陽王,恬為錢唐王。

夏四月戊申,有群鼠無數,自蔡洲岸入石頭,渡淮至於青塘兩岸,數日自死,隨流出江。是月,郢州南浦水黑如墨。

五月甲午,東冶鑄鐵,有物赤色,大如數升,自天墜熔所,有聲隆隆如雷;鐵飛出牆外,燒人家。

六月戊戌,扶南國遣使朝貢。庚子,廢皇太子胤為吳興王,立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皇太子。辛丑,以太子詹事袁憲為尚書僕射。丁巳,大風自西北激濤水入石頭城,淮渚暴溢,漂沒舟乘。

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藩為吳王。己酉,幸莫府山,大校獵。

十一月丁卯,詔克日於大政殿訊獄。丙子,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叔匡為太原王。

初,隋文帝受周禪,甚敦鄰好,宣帝尚不禁侵掠。太建末,隋兵大舉,聞宣帝崩,乃命班師,遣使赴吊,修敵國之禮,書稱姓名頓首。而後主益驕,書末云:"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說,以示朝臣。清河公楊素以為主辱,再拜請罪,及襄邑公賀若弼並奮求致討。後副使袁彥聘隋,竊圖隋文帝狀以歸,後主見之,大駭曰:"吾不欲見此人。"每遣間諜,隋文帝皆給衣馬,禮遣以歸。

後主愈驕,不虞外難,荒於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婦人美貌麗服巧態以從者千餘人。常使張貴妃、孔貴人等八人夾坐,江總、孔范等十人預宴,號曰"狎客。"先令八婦人襞采箋,制五言詩,十客一時繼和,遲則罰酒。君臣酣飲,從夕達旦,以此為常。而盛修宮室,無時休止。稅江稅市,征取百端。刑罰酷濫,牢獄常滿。

覆舟山及蔣山柏林,冬月常多采醴,後主以為甘露之瑞。前後災異甚多。有神自稱老子,游於都下,與人對語而不見形,言吉凶多驗,得酒輒酹之,經三四年乃去。船下有聲云:"明年亂"。視之,得嬰兒長三尺而無頭。蔣山眾鳥鼓兩翼以拊膺,曰"奈何帝!奈何帝!"又建鄴城無故自壞。青龍出建陽門,井涌霧,赤地生黑白毛,大風拔朱雀門。臨平湖草舊塞,忽然自通。後主又夢黃衣圍城,乃盡去繞城桔樹。又見大蛇中分,首尾各走。夜中索飲,忽變為血。有血沾階至於坐床頭而火起。有狐入其床下,捕之不見,以為祆,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禳之。於郭內大皇佛寺起七層塔,未畢,火從中起,飛至石頭,燒死者甚眾。又采木湘州,擬造正寢,栰至牛渚磯,盡沒水中,既而漁人見栰浮於海上。起齊雲觀,國人歌曰:"齊雲觀,寇來無際畔。"始北齊末,諸省官人多稱省主,未幾而滅。至是舉朝亦有此稱,識者以為省主,主將見省之兆。

隋文帝謂僕射高熲曰:"我為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船。人請密之,隋文帝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緌於江,若彼能改,吾又何求。"及納梁蕭瓛、蕭岩,隋文愈忿,以晉王廣為元帥,督八十總管致討。乃送璽書,暴後主二十惡。又散寫詔書,書三十萬紙,遍喻江外。

諸軍既下,江濱鎮戍相繼奏聞。新除湘州刺史施文慶、中書舍人沈客卿掌機密,並抑而不言。

初蕭岩、蕭瓛之至也,德教學士沈君道夢殿前長人,朱衣武冠,頭出欄上,攘臂怒曰:"那忽受叛蕭誤人事!"後主聞之,忌二蕭,故遠散其眾,以岩為東揚州刺史,瓛為吳州刺史。使領軍任忠出守吳興郡,以襟帶二州。使南平王嶷鎮江州,永嘉王彥鎮南徐州。尋召二王赴期明年元會,命緣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斗船。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都下甲士尚十餘萬人。及聞隋軍臨江,後主曰:"王氣在此,齊兵三度來,周兵再度至,無不摧沒。虜今來者必自敗。"孔范亦言無渡江理,但奏伎縱酒,作詩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