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十三 列傳第三



上先遣豫州刺史王玄謨舟師頓梁山洲內,東西兩岸為卻月城,營柵甚固。撫軍柳元景據姑孰為大統,偏師鄭琨、武念戍南浦。質逕入梁山,去玄謨一里許結營。義宣屯蕪湖。五月十九日,西南風猛,質乘風順流攻玄謨西壘,冗從僕射鬍子友等戰失利,棄壘度就玄謨。質又遣將龐法起數千兵趣南浦,仍使自後掩玄謨。與琨、念相遇。法起戰大敗,赴水死略盡。義宣至梁山,質上出軍東岸攻玄謨。玄謨分遣游擊將軍垣護之、竟陵太守薛安都等出壘奮擊。大敗質軍,軍人一時投水。護之等因風縱火,焚其舟乘,風勢猛盛,煙焰覆江。義宣時屯西岸,延火燒營殆盡。諸將乘風火之勢,縱兵攻之,眾一時奔潰。義宣與質相失,各單舸迸走。東人士庶並歸順,西人與義宣相隨者,船舸猶有百餘。女先適臧質子,過尋陽,入城取女,載以西奔。至江夏,聞巴陵有軍被抄斷,回入逕口,步向江陵。眾散且盡,左右唯有十許人。腳痛不復能行,就民僦露車自載。無復食,緣道求告。至江陵郭外,竺超人具羽儀迎之,時帶甲尚萬餘人。義宣既入城,仍出聽事見客。左右翟靈寶誡使撫慰眾賓以"臧質違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繕甲,更為後圖。昔漢高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誤雲"項羽千敗"。眾鹹掩口而笑。魯秀、竺超人等猶為之爪牙,欲收合餘燼,更圖一決。而義宣惛墊,無復神守,入內不復出,左右腹心相率奔叛。魯秀北走,義宣不復自立,欲隨秀去。乃於內戎服,盛糧糗,帶背刀,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皆著男子服相隨。城內擾亂,白刃交橫,義宣大懼落馬,仍便步地。超人送城外,更以馬與之。超人還守城。義宣冀及秀,望諸將送北入魏。既失秀所在,未出郭,將士逃盡,唯余慆及五妾兩黃門而已。夜還向城,入南郡空廨,無床,席地至旦。遣黃門報超人,超人遣故車一乘,載送刺奸。義宣止獄戶,坐地嘆曰:"臧質老奴誤我。"始與五妾俱入獄,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別始是苦。"大司馬江夏王義恭諸公王八座,與荊州刺史朱修之書,言"義宣反道叛恩,便宜專行大戮"。書未達,修之已至江陵,於獄盡之。孝武聽還葬舊墓。

長子恢,年十一,拜南譙王世子。晉氏過江,不置城門校尉及衛尉官。孝武欲重城禁,故復置衛尉卿,以恢為侍中,領衛尉。衛尉之置,自恢始也。義宣反,錄付廷尉,自殺。恢弟愷,字景穆,生而養於宮中,寵均皇子。十歲封宜陽侯,孝武時進為王。義宣反問至,愷於尚書寺內著婦人衣,乘問訊車,投臨汝公孟詡,詡於妻室內為地窟藏之。事覺,並詡誅。其餘並為修之所殺。

衡陽文王義季,幼而夷簡,無鄙近之累。文帝為荊州,武帝使隨往,由是特為文帝所愛。元嘉元年,封衡陽王。

十六年,代臨川王義慶為都督、荊州刺史。先是義慶在任,遇巴、蜀擾亂,師旅應接,府庫空虛。義季畜財節用,數年還復充實。隊主續豐,母老家貧,無以充養,遂不食肉。義季哀其志,給豐母月米二斛,錢一千,並制豐啖肉。義季素拙書,上聽使人書啟事,唯自署名而已。

嘗大搜於郢,有野老帶苫而耕,命左右斥之。老人擁耒對曰:"昔楚子盤游,受譏令尹,今陽和扇氣,播厥之始,一日不作,人失其時。大王馳騁為樂,驅斥老夫,非勸農之意。"義季止馬曰:"此賢者也。"命賜之食。老人曰:"吁!願大王均其賜也。苟不奪人時,則一時皆享王賜,老人不偏其私矣。斯飯也弗敢當。"問其名,不言而退。義季素嗜酒,自彭城王義康廢后,遂為長夜飲,略少醒日。文帝詰責曰:"此非唯傷事業,亦自損性,皆汝所諳。近長沙兄弟皆緣此致故,將軍蘇征耽酒成疾,旦夕待盡。一門無此酣法,汝於何得之?"義季雖奉旨,酣縱不改,成疾,以至於終。

二十一年,征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加都督。發州之日,帷帳器服諸應隨刺史者,悉留之,荊楚以為美談。

二十二年,遷徐州刺史。明年,魏攻邊,北州擾動。義季慮禍,不欲以功勤自業,無他經略,唯飲酒而已。文帝又詔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