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五十六 列傳第四十六



元帝少時,纘便推誠委結,及帝即位,追思之,嘗為《詩序》云:"簡憲之為人也,不事王侯,負才任氣。見余則申旦達夕,不能已已。懷夫人之德,何日忘之。"纘著《鴻寶》一百卷,文集二十卷。初,纘之往雍州,資產悉留江陵。性既貪婪,南中貲賄填積。及死,湘東王皆使收之,書二萬卷並摙還齊,珍寶財物悉付庫,以粽密之屬還其家。次子希,字子顏,早知名,尚簡文第九女海鹽公主。承聖初,位侍中。纘弟綰。

綰,字孝卿,少與兄纘齊名。湘東王繹嘗策之百事,綰對闕其六,號為百六公。位員外散騎常侍、中軍宣城王長史。遷御史中丞。武帝遣其弟中書舍人絢宣旨曰:"為國之急,唯在執憲直繩,用人之本,不限升降。晉、宋時,周閔、蔡廓兼以侍中為之,卿勿疑是左遷。"時宣城王府望重,故有此旨焉。大同四年元日,舊制僕射中丞坐位東西,時當綰兄纘為僕射,及百司就列,兄弟並導騶分趨兩途,前代未有,時人榮之。出為豫章內史,在郡述《制旨禮記正言義》,四姓衣冠士子聽者常數百人。八年,安成人劉敬宮挾祆道,遂聚黨攻郡,進寇豫州,刺史湘東王遣司馬王僧辯討賊,受綰節度。旬月間,賊黨悉平。十年,復為御史中丞。綰再為憲司,彈糾無所迴避,豪右憚之。時城西開士林館聚學者,綰與右衛朱異、太府卿賀琛遞述《制旨禮記中庸義》。太清三年,為吏部尚書,宮城陷,奔江陵,位尚書右僕射。魏克江陵,朝士皆俘入關,綰以疾免,卒於江陵。次子交,字少游,尚簡文第十一女定陽公主。承聖二年,官至秘書丞,掌東宮管記。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也。少沉靜,有名鄉曲。梁文帝為郢州,闢為主簿,嘆美其才,曰:"荊南杞梓,其在斯乎?"加以恩禮。長沙宣武王為梁州,以為錄事參軍,帶華陽太守。時魏軍攻圍南鄭,州有空倉數十所,域手自封題,指示將士曰:"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眾心以安。軍退,以功拜羽林監。及長沙王為益州,域隨為懷寧太守。罷任還家,妻子猶事井臼,而域所衣大布,余奉專充供養。母好鶴唳,域在位營求,孜孜不怠,一旦雙鶴來下,論者以為孝感所致。

永元初,南康王板西中郎諮議參軍,母憂去職。梁武帝舉兵,起為寧朔將軍,領行選。武帝東下,師次楊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勞軍。域乃諷曰:"黃鉞未加,非所以總率侯伯。"反,西台即授武帝黃鉞。蕭穎胄既都督中外諸軍事,論者謂武帝應致箋,域爭不聽,乃止。郢城平,域及張弘策議與武帝意同,即命眾軍便下,域謀多被納用。霸府初開,為諮議參軍。天監初,封廣牧縣子、後軍司馬。出為寧朔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長史夏侯道遷降魏,魏襲巴西,域固守。城中糧盡,將士皆齧草供食,無有離心。魏軍退,進爵為伯。於時兵後人飢,域上表振貸,不待報輒開倉,為有司所糾。上遷域西中朗司馬、輔國將軍、寧蜀太守。卒於官。子子輿。

子輿,字孝卿,幼而歧嶷。五歲讀《孝經》,手不釋卷。或曰:"此書文句不多,何用自苦?"答曰:"孝,德之本,何謂不多?"齊永明末,除州主簿。時父在梁州遇疾,子輿奔侍醫藥,言淚恆並。長沙宣武王省疾見之,顧曰:"庾錄事雖危殆,可憂更在子輿。"尋丁母憂,哀至輒嘔血,父戒以滅性,乃禁其哭泣。梁初為尚書郎。天監三年,父出守巴西,子輿經蜀路險難,啟求侍從,以孝養獲許。父遷寧蜀,子輿亦相隨。父於路感心疾,每至必叫,子輿亦悶絕。及父卒,哀慟將絕者再。奉喪還鄉,秋水猶壯。巴東有淫預石,高出二十許丈,及秋至,則才如見焉。次有瞿塘大灘,行旅忌之,部伍至此,石猶不見。子輿撫心長叫,其夜五更水忽退減,安流南下。及度,水復舊,行人為之語曰:"淫預如袱本不通,瞿塘水退為庾公。"初發蜀,有雙鳩巢舟中,及至又棲廬側,每聞哭泣之聲,必飛翔檐宇,悲鳴激切。欲為父立佛寺,未有定處。夢有僧謂曰:"將修勝業,嶺南原即可營造。"明往履歷,果見標度處所,有若人功,因立精舍。居墓所以終喪,服闋,手足枯攣,待人而起。仍布衣蔬食,志守墳墓。叔該謂曰:"汝若固志,吾亦抽簪。"於是始仕。雖以嫡長襲爵,國秩盡推諸弟。累遷兼中郎司馬。大通二年,除巴陵內史,便道之官,路中遇疾。或勸上郡就醫,子輿曰:"吾疾患危重,全濟理難,豈可貪官,陳屍公廨?"因勒門生不得輒入城市,即於渚次卒。遺令單衣帢履以斂,酒脯施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