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三十四 列傳第二十四



師伯居權日久,天下輻湊,游其門者,爵位莫不逾分。多納貨賄,家產豐積。妓妾聲樂,盡天下之選,園池第宅,冠絕當時,驕奢淫恣,為衣冠所疾。又遷尚書僕射,領丹陽尹。廢帝欲親朝政,轉師伯為左僕射。以吏部尚書王景文為右僕射。奪其京尹,又分台任。師伯至是始懼,與柳元景謀廢立。初,師伯專斷朝事,不與沈慶之參懷,謂令史曰:"沈公爪牙者耳,安得預政事?"慶之聞而切齒,乃泄其謀。尋與太宰江夏王義恭同誅,六子皆見殺。明帝即位,謚曰荒。

沈懷文,字思明,吳興武康人也。祖寂,晉光祿勛。父宣,新安太守。

懷文少好玄理,善為文章,為《楚昭王二妃詩》,見稱於世。為江夏王義恭東閣祭酒。丁父憂,新安郡送故豐厚,奉終禮畢,余悉班之親戚,一無所留。文帝聞而嘉之,賜奴婢六人。服闋,除尚書殿中郎。隱士雷次宗被征居鐘山,後南還廬江。何尚之設祖道,文義之士畢集。為連名詩,懷文所作尤美,辭高一座。隨王誕領襄陽,出為後軍主簿,與諮議參軍謝莊共掌辭令,領義成太守。元嘉二十八年,誕嘗為廣州,欲以懷文為安南府記室,先除通直郎。懷文固辭南行,上不悅。弟懷遠納東陽公主養女王鸚鵡為妾,元兇行巫蠱,鸚鵡豫之,事泄,懷文因此失調,為治書侍御史。元兇弒立,以為中書侍郎。孝武入討,呼之使作符檄,固辭。劭大怒,會殷沖救得免。託疾落馬,間行奔新亭,以為竟陵王誕驃騎錄事參軍、淮陵太守。時國哀未釋,誕欲起內齋。懷文以為不可,乃止。尋轉揚州中從事史。時議省錄尚書,懷文以為非宜,上議不從。遷別駕從事史。及江夏王義恭遷西陽王子尚為揚州,居職如故。時熒惑守南斗,上乃廢西州舊館,使子尚移居東城以厭之。懷文曰:"天道示變,宜應之以德,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而西州竟廢。

大明二年,遷尚書吏部郎,時朝議欲依古制置立王畿,揚州移居會稽,猶以星變故也。懷文曰:"周制封畿,漢置司隸,各因時宜,非存相反。安人安國,其揆一也。苟人心所安,天亦從之。必改今追古,乃致平一。神州舊壤,歷代相承,異於邊州,或置或罷。既物情不悅,容虧化本。"又不從。

三年,子尚移鎮會稽。遷撫軍長史,行府州事。時囚系甚多,動經年月,懷文到任,訊五郡九百三十六獄,眾鹹稱平。入為侍中,寵待隆密。竟陵王誕據廣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裸身鞭面然後加刑,聚所殺人首於石頭南岸,謂之髑髏山。懷文陳其不可,上不納。

孝武嘗有事圓丘,未至期而雨晦竟夜。明旦風霽,雲色甚美,帝升壇悅。懷文稱慶曰:"昔漢後郊祀太一,白日重輪,神光四燭。今陛下有事茲禮,而膏雨迎夜,清景麗朝,斯實聖明幽感所致,臣願與侍臣賦之。"上笑稱善。

揚州移會稽,忿浙江東人情不和,欲貶其勞祿,唯西州舊人不改。懷文曰:"揚州徙居,既乖人情,一州兩格,尤失大體。"上不從。懷文與顏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見誅,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謂懷文曰:"竣若知我殺之,亦當不敢如此。"懷文默然。又嘗以歲夕與謝莊、王景文、顏師伯被敕入省,未及進,景文因談言次,稱竣、朗人才之美,懷文與相酬和。師伯後因語次白上,敘景文等此言。懷文屢經犯忤,至此上倍不悅。上又壞諸郡士族以充將吏,並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嚴制不能禁,乃改用軍法,得便斬之。莫不奔竄山湖,聚為盜賊。懷文又以為言。齋庫上絹年調鉅萬疋,綿亦稱此,期限嚴峻。人間買絹一疋至三二千,綿一兩三四百,貧者賣妻子,甚者或自縊死。懷文具陳人困,由是綿絹薄有所減,俄復舊。子尚等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為患遍天下。懷文又曰:"列肆販賣,古人所非。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責。若以用度不充,故宜量加減省。"不聽。孝建以來,抑黜諸弟,廣陵平後,復欲更峻其科。懷文曰:"漢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為美談。陛下既明管、蔡之誅,願崇唐、衛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誅,欲遂前議。太宰江夏王義恭探得密旨,先發議端,懷文固請不可,由是得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