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三十七 列傳第二十七



長子文叔,位侍中,慶之之死也,不肯飲藥,攸之以被掩殺之,文叔密取藥藏錄。或勸文叔逃避,文叔見帝斷截江夏王義恭支體,慮奔亡之日,帝怒,容致義恭之變,乃飲藥自殺。文叔子昭明,位秘書郎,聞父死,曰:"何忍獨生?"亦自縊死。

元徽元年,還復先封,時改始興為廣興。昭明子曇亮,襲廣興郡公,齊受禪,國除。昭明弟昭略。

昭略,字茂隆,性狂俊,不事公卿,使酒仗氣,無所推下。嘗醉,晚日負杖攜家賓子弟至婁湖苑,逢王景文子約,張目視之日:"汝是王約邪?何乃肥而痴。"約曰:"汝沈昭略邪?何乃瘦而狂。"昭略撫掌大笑曰:"瘦已勝肥,狂已勝痴,奈何王約,奈汝痴何!"升明末,為相國西曹掾。齊高帝賞之,及即位,謂王儉曰:"南士中有沈昭略,何職處之?"儉以擬前軍將軍,上不欲違,乃可其奏。尋為中書郎,累遷侍中。王晏嘗戲昭略曰:"賢叔可謂吳興僕射。"昭略曰:"家叔晚登僕射,猶賢於尊君以卿為初蔭。"永元中,與叔父文季俱被召入華林省,茹法珍等進藥酒,昭略怒罵徐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投其面,曰:"使為破面鬼。"死時言笑自若,了無懼容。徐孝嗣謂曰:"見卿使人想夏侯泰初。"答曰:"明府猶憶夏侯,便是方寸不能都豁。下官見龍逢、比干,欣然相對;霍光脫問明府今日之事,何辭答之邪?"昭略弟昭光,聞收兵至,家人勸逃去,昭光不忍舍母,入執母手悲泣,遂見殺。時昭明子曇亮已得逃去,聞昭光死,乃曰:"家門屠滅,獨用生何為!"又絕吭而死。時人嘆其累世孝義。中興元年,贈昭略太常,昭光廷尉。

文季,字仲達,文叔弟也。以寬雅正直見知,尤善塞及彈棋,在宋封山陽縣五等伯,位中書郎。父慶之遇害,諸子見收,文叔謂之曰:"我能死,爾能報。"遂自殺。文季揮刀馳馬去,收者不敢追,遂免。明帝立,為黃門郎,領長水校尉。明帝宴會朝臣,以南台御史賀鹹為柱下史,糾不醉者,文季不肯飲,被驅下殿。晉平王休祐為南徐州,帝就褚彥回求幹事人為上佐,彥回舉文季,轉驃騎長史、南東海太守。休祐被殺,雖用薨禮,僚佐多不敢至,文季獨往墓展哀。元徽初,自秘書監出為吳興太守。文季飲酒至五斗,妻王氏飲亦至三斗,嘗對飲竟日,而視事不廢。升明元年,沈攸之反,齊高帝加文季冠軍將軍、督吳興錢唐軍事。初,慶之死也,攸之求行,至是文季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誅其宗族,以復舊怨,親黨無吹火焉。君子以文季能報先恥。齊國建,為侍中,領秘書監。建元元年,轉太子右衛率,侍中如故。改封西豐縣侯。

文季風采棱岸,善於進止,司徒褚彥回當時貴望,頗以門戶裁之。文季不為之屈。武帝在東宮,於玄圃宴朝臣,文季數舉酒勸彥回。彥回甚不平,啟武帝曰:"沈文季謂彥回經為其郡,依然猶有故情。"文季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豈如明府亡國失土,不識枌榆。"遂言及魏軍動事。彥回曰:"陳顯達、沈文季當今將略,足委以邊事。"文季諱稱將門,因是發怒,啟武帝曰:"褚彥回遂品藻人流,臣未知其身死之日,何面目見宋明帝?"武帝笑曰:"沈率醉也。"中丞劉休舉其事,見原。後豫章王北宅後堂集會,文季與彥回並善琵琶,酒闌,彥回取樂器為《明君曲》。文季便下席大唱曰:"沈文季不能作伎兒。"豫章王嶷又解之曰:"此故當不損仲容之德。"彥回顏色無異,終曲而止。

永明中,累遷領軍將軍。文季雖不學,發言必有辭采。武帝謂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歷年所。"文季對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當世善其對。明帝輔政,欲以文季為江州,遣左右單景俊宣旨。文季陳讓,稱老不願外出,因問右執法有人未,景俊還具言之。延興元年,以為尚書右僕射。明帝即位,加領太子詹事,尚書令王晏嘗戲文季為吳興僕射。文季答曰:"琅邪執法,似不出卿門。"

建武二年,魏軍南伐,明帝以為憂,制文季鎮壽春。文季入,城門嚴加備守。魏軍尋退,百姓無所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