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六十回 因禍為福仲卿得官 寓正於諧東方善辯
惟竇太主欲殺衛青,弄巧成拙,反令他驟躋顯要,連一班昆弟親戚,並登顯階,真是悔恨不迭,無從訴苦!陳皇后更悶個不了,日日想逐衛子夫,偏子夫越得專寵,甚至龍顏咫尺,似隔天涯,急切里又無從挽回,惟長鎖蛾眉,終日不展,慢慢兒設法擺布罷了。伏下文巫盅之禍。惟武帝本思廢去陳後,尚恐太皇太后竇氏。顧著血胤,出來阻撓,所以只厚待衛氏姊弟,與陳後母女一邊,未敢過問。但太皇太后已經不悅,每遇武帝入省,常有責言。武帝不便反抗,心下卻很是抑鬱,出來排遣,無非與一班侍臣,嘲風弄月,吟詩醉酒,消磨那愁里光陰。
當時侍臣,多來自遠方,大都有一技一能,足邀主眷,方得內用。就中如詞章滑稽兩派,更博武帝歡心,越蒙寵任。滑稽派要推東方朔,詞章派要推司馬相如,他若莊助枚皋吾邱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徐樂嚴安終軍等人,先後乾進,總不能越此兩派範圍。迄今傳說東方朔司馬相如遺事,幾乎膾炙人口,稱道勿衰。小子且撮敘大略,聊說所聞。東方朔字曼倩,系平原厭次人氏,少好讀書,又善詼諧。聞得漢廷廣求文士,也想乘時乾祿,光耀門楣,乃西入長安,至公車令處上書自陳,但看他書中語意,已足令人解頤。略云:
臣朔少失父母,長養兄嫂,年十二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凡臣朔固已誦四十四萬言,又嘗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長九尺三寸,目若懸珠,齒若編貝,勇若孟賁,孟賁衛人,古勇士。捷若慶忌,吳王僚子。廉若鮑叔,齊大夫。信若尾生,古信士。
若此可以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聞。
這等書辭,若遇著老成皇帝,定然視作痴狂,棄擲了事。偏經那武帝的眼中,卻當作奇人看待,竟令他待詔公車。公車屬衛尉管領,置有令史,凡徵求四方名士,得用公車往來,不需私費。就是士人上書,亦必至公車令處呈遞,轉達禁中。武帝叫他待詔公車,已是有心留用,朔只好遵詔留著。好多時不見詔下,惟在公車令處領取錢米,只夠一宿三餐,此外沒有甚么俸金,累得朔望眼將穿,囊資俱盡。偶然出遊都中,見有一班侏儒,倭人名。從旁經過。便向他們恐嚇道:“汝等死在目前,尚未知曉么?”侏儒大驚問故。朔又說道:“我聞朝廷召入汝等,名為侍奉天子,實是設法殲除。試想汝等不能為官,不能為農,不能為兵,無益國家,徒耗衣食,何如一概處死,可省許多食用?但恐殺汝無名,所以誘令進來,暗地加刑。”虧他捏造。侏儒聞言,統嚇得面色慘沮,涕泣俱下。朔復佯勸道:“汝等哭亦無益,我看汝等無罪受戮,很覺可憐,現在特為設法,願汝等依著我言,便可免死。”侏儒齊聲問計,朔答道:“汝等但俟御駕出來,叩頭請罪,如或天子有問,可推到我東方朔身上,包管無事。”說罷自去。侏儒信以為真,逐日至宮門外候著,好容易得如所望,便一齊至車駕前,跪伏叩頭,泣請死罪。武帝毫不接洽,驚問何因?大眾齊聲道:“東方朔傳言,臣等將盡受天誅,故來請死。”武帝道:“朕並無此意,汝等且退,待朕訊明東方朔便了。”
眾始拜謝起去。武帝即命人往召東方朔。朔正慮無從見駕,特設此計,既得聞召,立即欣然趕來。武帝忙問道:“汝敢造言惑眾,難道目無王法么?”朔跪答道:“臣朔生固欲言,死亦欲言,侏儒身長三尺余,每次領一囊粟,錢二百四十,臣朔身長九尺余,亦只得粟一囊,錢二百四十,侏儒飽欲死,臣朔飢欲死,臣意以為陛下求才,可用即用,不可用即放令歸家,勿使在長安索米,饑飽難免一死呢!”武帝聽罷,不禁大笑,因令朔待詔金馬門。金馬門本在宮內,朔既得入宮,便容易覲見天顏。會由武帝召集術士,令他射覆。是遊戲術名。詳見下句。特使左右取過一盂,把守宮復諸盂下,令人猜射。守宮蟲名,即壁虎。諸術士屢猜不中,東方朔獨聞信趨入道:“臣嘗研究易理,能射此復。武帝即令他猜射,朔分蓍布卦,依象推測,便答出四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