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六十回 因禍為福仲卿得官 寓正於諧東方善辯


武帝與諸人談笑度日,尚覺得興味有限,因想出微行一法,易服出遊。每與走馬善射的少年,私下囑咐,叫他守候門外,以漏下十刻為期,屆期即潛率近侍,悄悄出會,縱馬同往。所以殿門叫做期門,有時馳騁竟夕,直至天明,還是興致勃勃,跑入南山,與從人射獵為樂,薄暮方還。一日又往南山馳射,踐人禾稼,農民大嘩,鄠杜令聞報,領役往捕,截住數騎,騎士示以乘輿中物,方得脫身。已而夜至柏谷,投宿旅店。店主人疑為盜賊,暗招壯士,意圖拿住眾人,送官究治。虧得店主婦獨具慧眼,見武帝骨相非凡,料非常人,因把店主灌醉,將他縛住,備食進帝。轉眼間天色已明,武帝挈眾出店,一直回宮。當下遣人往召店主夫婦,店主人已經酒醒,聞知底細,驚慌的了不得。店主婦才與說明,於是放膽同來,伏闕謝罪。武帝特賞店主婦千金,並擢店主人為羽林郎。店主人喜出望外,與妻室同叩幾個響頭,然後退去。虧得有此賢妻,應該令他向妻磕頭。
自經過兩次恐慌,武帝乃託名平陽侯曹壽,多帶侍從數名,防備不測。且分置更衣所十二處,以便日夕休息。大中大夫吾邱壽王,阿承意旨,請拓造上林苑,直接南山,預先估計價值,圈地償民。武帝因國庫盈饒,並不吝惜。獨東方朔進奏道:
 臣聞謙游靜愨,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築郎台,郎與廊字通。恐其不高也,弋獵之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汧隴以東,商雒以西,厥壤肥饒,所謂天下陸海之地,百工之所取資,萬民之所仰給也。今規以為苑,絕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其不可一也。且盛荊棘之林,大虎狼之墟,壞人冢墓,毀人家廬,令幼弱懷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縱一日之樂,致危無堤之輿,其不可三也。夫殷作九市之宮而諸侯叛,靈王起章華之台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陛下奈何蹈之?糞土愚臣,自知忤旨,但不敢以阿默者危陛下,謹昧死以聞。
武帝見說,卻也稱善,進拜朔為大中大夫,兼給事中。但遊獵一事,始終不忘,仍依吾邱壽王奏請,拓造上林苑。小子有詩嘆道:
諧語何如法語良,嘉謨入告獨從詳;
君雖不用臣無忝,莫道東方果太狂!
上林苑既經拓造,遂引出一篇上林賦來。欲知上林賦作是何人?便是上文所說的司馬相如,看官且住,容小子下回敘明。
陳皇后母子欲害衛子夫,並及其同母弟衛青,卒之始終無效,害人適以利人,是可為婦女好妒者,留下龜鑑。天下未有無故害人,而能自求多福者也。東方朔好為詼諧,乘時乾進,而武帝亦第以俳優畜之。觀其射覆之舉,與郭舍人互相角技,不過自矜才辯,與國家毫無補益。至若割肉偷桃諸事,情同兒戲,更不足取,況偷桃之事更無實證乎?惟諫止拓苑之言,有關大體,厥後尚有直諫時事,是東方朔之名聞後世者,賴有此爾。滑稽派固不足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