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三十八回 悍呂后毒計戮功臣 智陸生善言招蠻酋


這欒布本是彭越舊友,向為梁人,家況甚寒,流落至齊充當酒保。後來被人掠賣,入燕為奴,替主報仇,燕將臧荼,舉為都尉。及荼為燕王,布即為燕將,已而荼起兵叛漢,竟至敗死,布為所擄,虧得梁王彭越,顧念交情,將布贖出,使為梁大夫。越受捕時,布適出使齊國,事畢回梁,始聞越已被誅,乃即趕至洛陽,向越頭下,致祭盡哀。古人有言:“烈士徇名。”又云:“士為知己者死。”欒布才算不愧哩!應該稱揚。
惟高祖既誅彭越,即分梁地為二,東北仍號為梁,封子恢為梁王;西南號為淮陽,封子友為淮陽王。兩子為後宮諸姬所出,母氏失傳,小子也不敢臆造。只高祖猜忌異姓,改立宗支,明明是將中國土地,據為私產,也與秦始皇意見相似,異跡同情。若呂后妒悍情形,由內及外,無非為保全自己母子起見,這更可不必說了。譏刺得當。
梁事已了,呂后勸高祖還都,高祖乃挈後同歸,入宮安居。約閱月余,忽想起南粵地方,尚未平服,因特派楚人陸賈,齎著印綬,往封趙佗為南粵王,叫他安輯百越,毋為邊害。趙佗舊為龍川令,屬南海郡尉任囂管轄。囂見秦政失綱,中原大亂,也想乘時崛起,獨霸一方,會因老病纏綿,臥床不起,到了將死時候,乃召趙佗入語道:“天下已亂,勝廣以後,復有劉項,幾不知何時得安。南海僻處蠻夷,我恐被亂兵侵入,意欲塞斷北道,自開新路,靜看世變如何,再定進止,不幸老病加劇,有志未逮,今郡中長吏,無可與言,只有足下倜儻不羈,可繼我志。此地負山面海,東西相距數千里,又有中原人士,來此寓居,正可引為臂助,足下能乘勢立國,卻也是一州的主子呢!”佗唯唯受教,囂即命佗行南海尉事。未幾囂死,佗為囂發喪,實任南海尉,移檄各關守將,嚴守邊防,截阻北路。所有秦時派置各縣令,陸續派兵捕戮,另用親黨接充。嗣是襲取桂林象郡,自稱南粵武王。及漢使陸賈,到了南海,佗雖不拒絕,卻大模大樣的坐在堂上,頭不戴冠,露出一個椎髻,身不束帶,獨伸開兩腳,形狀似箕,直至陸賈進來,仍然這般容態。陸賈素有口才,也不與他行禮,便朗聲開言道:“足下本是中國人,父母兄弟墳墓,都在真定,今足下反易天常,棄冠裂帶,要想舉區區南越,與天子抗衡,恐怕禍且立至了!試想秦為不道,豪傑並起,獨今天子得先入關,據有鹹陽,平定暴秦。項羽雖強,終致敗亡,先後不過五年,海內即歸統一,這乃天意使然,並不是專靠人力呢!今足下僭號南越,不助天下誅討暴逆,天朝將相,俱欲移兵問罪,獨天子憐民勞苦,志在休息,特遣使臣至此,冊封足下,足下正應出郊相迎,北面稱臣。不意足下侈然自大,驟思抗命,倘天子得聞此事,赫然一怒,掘毀足下祖墓,屠滅足下宗族,再遣偏將領兵十萬,來討南越,足下將如何支持?就是南越吏民,亦且共怨足下,足下生命,就在這旦夕間了!”怵以利害,先挫其氣。佗乃竦然起座道:“久處蠻中,致失禮儀,還請勿怪!”賈答道:“足下知過能改,也好算是一位賢王。”佗因問道:“我與蕭何曹參韓信等人,互相比較,究竟孰賢?”賈隨口說道:“足下似高出一籌。”略略奉承,俾悅其心。佗喜溢眉宇,又進問道:“我比皇帝如何?”賈答說道:“皇帝起自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德媲五帝,功等三王,統天下,治中國,中國人以億萬計,地方萬里,盡歸皇帝,政出一家,自從天地開闢以來,未嘗得此!今足下不過數萬兵士,又僻居蠻荒,山海崎嶇,約不過大漢一郡,足下自思,能賽得過皇帝否?”佗大笑道:“我不在中國起事,故但王此地;若得居中國,亦未必不如漢帝呢!”乃留賈居客館中,連日與飲,縱談時事,賈應對如流,備極歡洽。佗欣然道:“越中乏才,無一可與共語,今得先生到來,使我聞所未聞,也是一幸。”賈因他氣誼相投,樂得多住數日,勸他誠心歸漢。佗為所感動,乃自願稱臣,遵奉漢約,並取出越中珍寶,作為贐儀,價值千金。賈亦將隨身所帶的財帛,送給趙佗,大約也不下千金,主客盡歡,方才告別。